剔血(双重生)(64)
皇后脸上的笑容登时消失了。她挥袖将茶盏拂到地上,尖声道:“放肆!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够了!”
皇帝眼见闹得不可开交了,厉声喝道,指着皇后,狠狠把酒盏掼在桌案上:“跟宗亲计较,你还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样子?”
“母后醉了。”封陵把佛珠甩到手里,冷冷开口,“小五,送母后回宫休息。”
“你!”皇后不可置信地瞪着太子,“我是你母后!”
封陵淡淡道,“儿子知道。”他站起身,走到皇后面前,在她耳畔低声道:
“正因为您是儿子的母后,儿子才忍您到现在。”
他的声音那么冷,像是寒冰摩挲着皇后的耳畔。她登时收了声,这时五皇子上前来扶她,临走前,皇后还狠狠剜了独孤遥一眼。
皇帝喝止了这出闹剧,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独孤遥的脸色实在不好,摇摇晃晃站在那,连嘴唇都失了血色,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封陵早就看出不对劲,不待皇帝下令,就命人去请太医。
他匆匆上前,一把推开层层宫女,小心翼翼扶住独孤遥,急切道:“遥遥,遥遥,你别气,别气……”
独孤遥只觉得小腹仿佛有千斤坠,绞痛得不可开交,血淋淋提醒着她,她如今还怀着钦察的血脉。
她慢慢闭上眼,多希望所有都在此刻结束。被践踏,被欺辱,那些保家卫国的人,连最后的尊严都失去了,她亲眼看着这一切,却还要委身在这里,做一个供人消遣的王妃。凭什么呢?
成王败寇,太痛了。
独孤遥闭上眼,一双手冰凉,又止不住地颤抖着,却还是坚定地拂去太子的手。她挣扎着起身,在所有人静默的注视中,往殿外走去,缀满珠玉的石榴裙摆逶迤,在赤金地面上留下一路蜿蜒的血痕。
不知道是谁先惊呼了一声,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封陵已经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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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遥的小腹痛了整整一路,从起初下坠般的痛,到刺骨的冷意顺着腰腹往上爬,再到最后连神经都麻木了,只觉得自己像是泡在寒潭中,一动都不能动。
马车停下来时车子晃了一下,只这一下,独孤遥便觉得仿佛将她腹中所有的血水都晃出来了,她痛得想叫,却叫不出声,也不知道该叫谁,心里绝望又痛苦,只想慢慢死在着滩血水里。
似乎是有人推开了车门,冷风灌进来,独孤遥连打寒战的力气都没有了,头越来越重,连喘息都弱了下去。封陵登时红了眼,他伏下身轻轻把她抱出来,死死咬着唇,手腕上那串佛珠沾上了独孤遥的血,淋淋漓漓不停往下滴着。
他忍不住想起当年在巫祝殿,她临产时也是这样的光景。呼吸之间都是浓重的血腥气,女孩儿那么娇小的身体,却流出这样多的血,他站在殿外,这是剔骨剥肉的痛,她却一声都不吭。
在她死后的岁月里,封陵无数次梦见那夜。
他很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冲进去陪在她身边,她还那么小,却默默扛下了这一切。他一次又一次问自己,若是当初他陪在她身边,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绝望,那么毅然地寻了死。
他不想再失去她了。
“遥遥,遥遥,遥遥……”
封陵的声音颤着,不知道自己是在巫祝殿还是在襄王府,他声音沙哑,“你出声,你出声,求求你……你出声啊!”
独孤遥微微睁开眼。她的目光空洞离散,像是望着封陵,又像是望着他身后的天空。
“……阿衍。”她沙哑地呢喃,“阿衍。”
眼泪滑进她的鬓角。
她的声音很小,也很模糊,封陵以为她是在喊痛。他咬了咬牙,步子又加快几分,抱着她的臂弯仍是稳的,“遥遥,快了,再坚持一下。”
第28章 君从淮海去东南 (6)
封陵小心翼翼将独孤遥放在床上, 她比在东宫时轻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流了太多的血。太医已经守在王府里待命了,如今都围上去, 望闻问切,又有婢女端了开水进进出出。
很快, 一个太医上前,说王妃娘娘这一胎怕是不好。
封陵的心中重重一坠。
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却谁都没有告诉。
“殿下,王上不在, 还请您决断……”老太医慢慢跪了下去, 苍苍鬓角白得刺目, “娘娘心神忧思, 这一胎本就不稳, 如今怒火攻心, 牵动胎气, 见了红。若是强留,恐怕母子俱亡啊……”
封陵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他慢慢搓捻着手中的佛珠, 指尖细微的颤抖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应该果断让太医把孩子打掉的,这是封疆的孽种, 遥遥又因此危在旦夕,说什么都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