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612)
少刻风沙稍息,陆青和曾建灰头土脸,发现已经在山脚下,身边只剩下百十来人,敌军也不见,别的军卒不知哪里去了。两个分辨方向往回走,走了两里地,忽见那边山坳转过一支军队,盔明甲亮,却不是自家人马,稍作迟疑,只听鼓角声响,那军呐喊着冲杀过来。曾建道:“不好了,看样子是党项兵,快走!”
陆青不想走,奈何身边兵少,只得打马同着曾建一起往驻兵处跑,党项军从后追杀,顷刻间驰出数里开外,不料迎面又有一伙人杀上来,竟是先前那伙匪贼,形成前后夹攻之势。
陆曾两个都道:“不好了,狗娘养是一伙的!”说时迟那时快,三方遭遇,拼杀起来。两边人马将陆曾的百十人围在当中,一时杀得血肉横飞,陆青勇力杀出重围,回头却看曾建仍陷在敌阵中苦苦支撑。一横心拨马回来,复又冲进敌军,汇合曾建一起冲杀。
终于合力闯出重围。敌兵在后紧紧咬住不放,陆青喝道:“你先走!我拦着,我的马快!”
曾建自知力弱,只得打马疯跑,跑出十几里,遇见萧燕萍和陈智勇带兵马前来救援,燕萍叫道:“将军呢?”曾建拨马:“在那边,快!”引军队冲了过来,及至杀退敌兵,才发现陆青倒在死人堆里……
……
不知过了几时,陆青幽幽醒转,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处。忽见曾建的脸出现在眼前,唤道:“二哥!二哥你醒了!”那曾建已是喜极而泣:“你可醒了!”看陆青眼神木呆呆,又紧张了:“你还认识我不?”
陆青只觉浑身疼痛,一动不能动,喘口气都累的慌,嘴角微微笑了笑,吐出一个字:“哥…”
曾建带着哭腔儿笑道:“你可醒了,知不知道,你昏了五天五夜,把人都吓死了!看把我愁的,头发都白了!”
四五个亲卫也凑上前来看,陈智勇闻听也来了,炕边围了一圈人。燕萍分开人群:“出去,都站远点,别凑在这儿。”
端茶碗茶匙过来给陆青喂水。陆青饮了几小口水,砸吧润润嘴唇,转眼珠看周围房顶,燕萍道:“这里是丰州城,咱们住在州衙里了。”
陆青想问什么,虚弱没说出来。萧燕萍绷着脸儿:“先别说话!”曾建在旁欢喜附和:“对对,还是听萧姑娘的。先别忙说话,咱得好好养着,有话养好身子再说不迟!”
这一养就是两个多月。开始陆青只能躺着,曾建和燕萍轮流照看,喂水喂饭,指挥亲卫给他翻身,按摩。过十来天能坐起来了,就觉松快很多。
这一日,陈智勇带丰州驻军统领赵海前来参见,报说军情。原来丰州驻兵也有五千人,平日只是守城,周围村镇有匪贼骚扰也不去管。
就在宋辽党项三方交接的地界,有个镇子叫做长延堡,本来是宋地。长期被匪贼占据,渐渐成了三不管,匪众越聚越多,平时往周边劫掠,如同自立为国的一般。
陈智勇道:“上回遇见的贼兵,可能是党项兵假扮,也可能是长延堡的匪贼和党项勾结在一起。详细情况还要打探,将军这次伤的太重,还是等养好了伤再做处置。”
陆青没别的办法,只能静心养伤。一个月后下床走动,三个月后才得恢复,可以下场操练。又是深秋时节,北地寒冷,早结了冰,下过一场小雪,屋里也生起了炉火。这一阵子萧燕萍在旁服侍,陆青借她手喝水吃饭,少不得言来语去,动作亲近,只得当做真拜了兄妹,把疏远的心思搁一边去了。
一日从校场归来,陆青问:“那匹青马哪儿去了?从那天就不见了么?”
燕萍本来有说有笑,听这话登时默然,过了半晌才说:“是,后来再没见了。”
陆青遗憾道:“我那日昏迷之中,似梦非梦的,好像还在马上杀敌,后来又乘马跑,敌兵在后追,怕他射箭,我在梦里镫里藏身,竟是抱着马肚子跑了好久……”
萧燕萍没言语,忽然吸溜鼻子,眼中滴下泪来。
陆青苏醒时也没见燕萍哭,便觉奇怪:“你哭什么?”
萧燕萍抹了抹眼泪:“青马没了,可惜。”
陆青轻叹一声,安慰道:“也不算可惜,其实我也舍不得,可它是野马,自在惯了,不愿受人驱使,走了也好。”
又过一日,把曾建和燕萍都叫在跟前,让曾建送她回太原。难得笑着对燕萍说:“我现在都好了,天又冷,不能打仗。这里艰苦,你何必跟着吃苦受冻,不如回去吧,看看张师傅,好让家里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