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345)
连捧带哄,劝之再三,皇甫气平了,谢三使眼色,让潘娇儿上前递酒。辛柏生望见杨能坐在那里乜斜着眼睛,只是笑,便向娇儿打趣儿道:“你这潘姐儿,也忒实心眼儿了,这个曲儿不会,就唱个别的,好好唱个,给皇甫将军说几句体己话,他怎不知怜香惜玉的?”
潘娇儿无奈,只得忍气吞声倒了杯酒,双手递上去。那皇甫威转怒为喜,涎脸一笑,一伸手抓住衣袖把她扯了过来,娇儿冷不防,身子一歪跌坐在皇甫腿上,险些将手上酒泼了。
皇甫一手将妇人搂在怀里,一手接过杯儿,笑说道:“好可人意儿的娘子!这杯酒军爷赏你,你就替我饮了吧!”说着把杯子怼到娇儿唇边,扬手只一灌,那酒一半进了妇人嘴里,还有一半泼洒在脸上。潘娇儿给呛着了,挣脱开起身,半弯着腰一阵呛咳。一时羞惭狼狈,又因有曾建在场,心中惨凄,不由簇地流下泪来。
皇甫威看她哭了,登时恼怒起来,斥道:“贼□□,爷赏你酒喝,你敢哭什么?”
辛柏生没想到这一出,缩头不说话了,张利、施亮都是躲事的,也不言语。谢三见皇甫威醉了,说不成道理,只得让潘娇儿下去。皇甫却不让她走,高声道:“你敢走?谁给你的胆子,今儿老子不发话,看哪个敢教你走!”
正这时,忽听“啪”的一声响,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曾建将手中酒杯掇在案上,望着空中冷冷地道:“堂堂七尺汉子,只管为难一个妇人家,算他娘的什么本事!”
厅里登时静了下来。皇甫威怔了一怔,指曾建喝道:“贼配军,你说什么!”
曾建“呼”地站起来,伸手对指着道:“贼配军也没见过你这等下作无耻的,好歹也是个男子汉,跟个妇人过不去,算哪门子英雄好汉,没的玷辱了守御军营名声!”
皇甫威闻言大怒,本来脸就红了,这下更成了关公,一手推开桌子,摇晃走过来,口里骂道:“贼顽囚!凭你也敢骂老子?你找死!”
曾建也离了坐席,叫道:“狗杀才!就骂你怎地,难道小爷怕你不成!”
皇甫威气冲牛斗,札手舞脚过来拉扯曾建,施亮在中间假意拦了一下,没拦住闪避一旁,皇甫威晃到近前,一把抓住曾建胸前衣襟,曾建劈手一拽,揪住了皇甫衣领。两个都叫:“且出去,看爷教训你这厮!”撕撕扯扯往门口走去,因都醉了,过门槛时不知哪个绊了脚,齐摔倒了,一径滚将出去,把帽子都滚掉了。当下两个醉汉,一个卡脖子抓发髻,一个搥下巴按胸脯,滚打在一处。
杨能喝命:“还不快去拉开!”几个排军近前,只看两人揪拽成了一团,滚来滚去,不好上手,不知如何是好,忽见陆青大踏步走将来,弯下腰伸手拿住皇甫威肩头,大喝一声:“松手!”
皇甫威只觉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拉他,不由自主放开了曾建。陆青顺力一甩臂,把个皇甫威偌大身躯扔了开去。皇甫就地滚了一个筋斗,扑在地上,扎挣着欲起,只觉肩膀痛不可当,疑心胳膊脱臼了,略动了动,才知并没脱臼,这时张利和施亮,加上辛柏生,都来搀扶。皇甫吃了这一吓,酒醒了七八分,踉跄站立起来,只推醉了,耷拉着脑袋不言语。那边陆青也扶了曾建起来。
杨能起身离席,斥道:“看看你们,酒醉成疯,一个个儿的成什么体统!还不快去收拾,回头须得好好惩治惩治才行!”叱骂了两句,拂袖而去。众人都不声响。
少刻排军把曾建和皇甫的帽子拾起,二人重新戴上,辛柏生等人拉着皇甫威走了,陆青也同着曾建离开。谢三安排人送娇儿三人回镇里,李教头吩咐排军撤桌席,收拾打扫,一时都散了。
看看过了几日,便是上元佳节。因办花灯之会,谢三连日来忙的不住脚,镇里于大、郭麻子等富庶人家,一来惧怕杨能势要,二来也图热闹,有多有少,都来随分子。谢三筹了不少银钱,半数收入了私囊,半数拿出来攒造鳌山,扎缚焰火。往镇上沿街又布置了两里灯市,凡经营店家门口都搭灯棚。自正月十三日这晚,牛头镇各处点起灯火,燃放烟花爆竹,真个是流光溢彩,灿烂缤纷,繁华世界。镇上人等,入夜都出来赏玩花灯,耍百艺的来表演,小摊贩来做买卖。就连濠州城的人也有跑来观看的,码头处更是人多得挨挨挤挤,川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