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265)
曾建道:“二哥说的是,人多热闹。”就请俩牢子坐,二人生怕方才将曾建得罪了,又看菜肉丰美,陪着笑都坐下了。
四人一边吃酒,一边说笑。曾陆两个心中有事,留神少饮,只频频向牢子劝酒,拿好话奉承。吃了一会儿,又猜起拳来。两个牢子得了银子,又有酒吃,欢喜的要不得,不一时都有醉意了。
曾建道:“请那两位差哥也来吃几杯。”这二人笑道:“可说的是!”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去外间,换了另两个来,也坐下了。
又吃了多时,曾建只装作醉了,迷瞪着眼睛,歪在那里打瞌睡。两个牢子也都有酒了,说道:“天晚了,小官人醉了,且去歇息罢。”
陆青便问:“几时了?”一个牢子答道:“怕有二更天了。”边说着,过来搀扶曾建,却被曾建一伸手,从脑后挥一掌打晕了,闷声倒在地上。这边陆青将枷只一扭,拆做两半,撇在地下,伸手将自己身边那牢子脖颈拿住,喝道:“别出声!”
那人吓得登时醒了酒,哪里敢说话。曾建笑道:“你比郑三张旺如何?”那人愣了一愣,惊道:“小的不曾得罪陆二爷!”陆青道:“差哥不要怕,只依我说,便不害你。”
曾建到旁边空牢里踅摸了绳子并两块破布,叫声“得罪”,把两人嘴堵上,用绳子捆在一处。地上那牢子早醒了,只由着他们动作,不敢出声。陆青取了两个身上钥匙,与曾建出来,回身将门锁了。
曾建笑说道:“两位差哥,且莫焦躁,在此安心歇一晚,明早来人,将事故都推我身上罢了,我自有应对。若是早去告诉,回头被我晓得了,就要算账!”
两个牢子眼睁睁看着他俩去了,做声不得。曾建与陆青一前一后往出走,外间那两个牢子都在打瞌睡,不及说话都叫拿住了,依样收拾一回,一边一个,绑缚在柱上。两个出来大门,又将门虚掩了。此时夜静更深,外面静悄悄一个人影没有,仰头望去,但见一弯细月,满天的繁星。
曾建带路,二人只捡僻静处走,来到一处茅草屋后大树下,往乱草丛中取出白天准备好的缠袋,拴缚在腰上,都将斗笠往项上挂了,陆青背了朴刀,曾建手持哨棒。并不往大门走,只沿着草丛小路往西南方向奔去,原来这牢城营寨建在山坳处,并非四面高墙,有些地方只是木栅围着,多处缺口都出得去人。
当下出了营寨,寻到往南路径,健步如飞,趁着星光夜色,大踏步一径走去,不知走了多远,遥听远处鸡鸣阵阵,看看东方鱼肚渐白,微光破曙,天就亮了。
因前日才下过雨,山路上尚有泥泞。曾建忽顿足道:“哎呀,还是想的少了,才出来时该绕几步,别叫人看见脚印儿,猜着咱往这边儿来。”
陆青笑道:“管他那么多!趁这会儿没发觉,且多赶些路程。”曾建道:“昨晚都监回府,今早一定到营里提人。发觉咱们走了,最早也得辰牌。一会儿路上要有市集人烟,咱们且歇一歇,吃点儿东西再走。”陆青道:“就依哥哥。”
又走了一阵,一轮红日升起,照得山野到处明亮亮,山青水碧,煞是新鲜,陆青刚从牢笼中逃脱,心情十分畅快。
远远望见一簇房屋,村头大树上挂着个酒幌。二人走了一夜,都饿了,便从大路上下来,沿小径寻见村店,要酒要肉,饱餐了一回,吃毕又叫店家包了几个炊饼,两斤酱牛肉,水袋里灌满了水,背在身上。
陆青从缠袋里摸出一块碎银子付账。店家陪笑道:“客官使小钱吧,这么多,小店没银钱找账。”
曾建指了指额上刺字,凶巴巴说道:“哪个用你找了!告你说,我们是军差,往濠州办要紧事的。要是有人问起,你不要多嘴,免得惹出事来,你吃不了兜着走!”店家满脸堆笑,连连说道:“小人明白。”
二人戴上斗笠,走到大路上,继续前行。曾建思忖道:“官军追来,一定沿途打听,咱两个面上都有刺字,这等大喇喇的赶路,恐怕被人看见了生疑,若是给人通报了,岂不坏事?不如先寻个僻静地方歇一歇,等晚上再赶路,二哥说如何?”
陆青点头:“说的是,哥道路上行走的多,就依哥哥便了。”
又行了一程,将近晌午时分,望见山间一座破庙,俩人沿着羊肠小路,走入庙子里来。只见是一家废弃的庙宇,当中不知供的什么山神,破烂不堪,灰尘遍布,到处挂着蛛网,显见许久无人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