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261)
倏忽又过数日,陆青身上伤都好利索了。一天,郑三遣了天王堂的杂役小幺递话,说想要捡个各人便宜的日子,请陆青和曾建去牛头镇上吃酒。
陆青听了,把脸一黑,说道:“我跟他吃什么酒?不去!”
曾建道:“郑三心中怀恨,不知打的什么坏主意。要我说,冤仇宜解不宜结,咱们是不是面儿上跟他敷衍些,先松缓松缓再说?”
陆青道:“我最不耐烦这种笑里藏刀的东西,索性软硬不吃他的,看拿什么招数来摆布我。再者说,去吃酒,你不怕他暗里下毒?”
曾建看他态度坚决,只得找借口推却了郑三。向陆青道:“且敷衍一时,不能把话说绝,恐怕小人使坏。”
这一日,曾建因管营家中采办之事,到镇上去了。陆青与侯子等人在马房干活儿,眼看着南方空中乌云骤起,漫漫压过来,不一时唰唰下起雨来。
众人都在棚下避雨,只见外面走来一人,喊陆青道:“陆二哥!军里王节级来了,在天王堂,说有要事,请陆二哥过去商议。”
陆青看,正是天王堂附近看守军士,便问:“可知节级唤我什么事?”那人道:“我也不知道,说是有重要事,立等二哥去呢。”
陆青心内狐疑:“王节级怎地叫我,难道还是上次说的,荐我去都监府的事?”只听张老儿叫那军士:“长官过来避一避,看淋湿了,且等雨停了,再去罢。”
那军士笑道:“不了,这一些儿雨,怕什么!”又对陆青说:“二哥快去吧,迟了怕节级动怒。我只奉命传个话,还要去别处哩。”说毕冒雨自去了。
这厢张老儿道:“曾小官人今日没来,也不知在哪个,二哥莫要一个人去,还是找小官人一起去的好。”
陆青笑说道:“节级呼唤,怎好不去的,他是长官,凡事有法度,我又不曾做坏了事,去怕什么!”
张老儿道:“要么小老儿陪二哥走一趟吧。”陆青道:“这还下着雨,何必劳动老爹,又没什么要紧事。”
张老儿笑道:“说的也是,真要有甚事,小老儿去了,其实也没用处。”就把手中竹笠子递给陆青:“二哥戴去,遮遮雨。”陆青道:“这小雨,怕什么,淋点雨正好凉快凉快。”
老儿又道:“戴上吧,只怕一会儿下大了,淋湿了头上不自在。”看着他戴上竹笠,悄声道:“二哥去了,须当小心些。”
陆青心里一暖,感激道:“陆二知道了,多谢老爹。”
一径往天王堂走来,行至半路,果然雨下大了。走到天王殿跟前,看看周围寂静无人,心中就有几分诧异,想道:“王节级来,必是骑马,上次在这儿见时,马匹就拴在那边石柱上,今日怎么一匹也不见?或是雨下得大,牵去别处了?”
透过雨幕,凝目往门里望了望,只见影影绰绰的,寂寂无声,并不见一个人。不由踌躇起来:“难不成节级不在,是郑三使人诓我?”
脚下迟疑,转念又想:“难道我不进门,就此转身回去不成?就算是诓我,这天王堂又不是龙潭虎穴,我怕他怎地!”想到此,定了定神,走入门来。
一脚刚踏进去,就听脑后风声“呼”地一响,一只粗麻布袋兜头套下来。陆青便知有人暗算,疾步向前蹿出,同时抬手臂一挥,却将个竹笠子掀了下来,打在两个人头上。
这二人事先埋伏在门后,站在高处,本想一举蒙住陆青,不料陆青反应太快,并且那竹笠子边沿宽大,稍有阻挡,刹那间就闪错开了,两人用力过猛,反摔在地上,连忙放开手上麻袋,都爬起来。
此时陆青早冲到香案边上,情急之下,将案上两只铸铁烛架——一只将近二十斤重——一手一个抄了起来。
就听“砰”的一声,大门关上了,两侧壁顷刻冒出十数个人来,为首正是郑三,手持一把明晃晃钢刀。其余也有拿刀的,也有举棒的,虎视眈眈,环伺陆青。
陆青左右看看,冷笑一声,向郑三喝道:“你个狗贼!无缘无故,为何几次三番害我?你想怎么样?”郑三面色狰狞,叫道:“怎么样?!三爷就是想要你的命!”
呼喝左右:“都给我上!”便有两个囚徒,呐喊着冲上来。陆青一闪身,避过前头一人刀锋,右手举铁烛架迎在另一个打过来的棍上,只听“喀”地一响,铁架与棍子磕在一处,“哎呀”一声,棍子掉落在地。
陆青喝道:“狗贼!”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顺势便将右手中烛台甩了出去,那人因方才震裂了虎口,只顾将左手去抱右手,丝毫不及反应,被这铁烛架迎面砸在头上,登时血光四溅,一声不吭摔飞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