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40)
“现在走吧。”娴月笑起来:“正好把她们和卿云隔开,省得她们闹事情。”
不仅娴月前面一段没人走,后面也只是远远跟着人。
倒是走一段,看见前面有个提着灯笼的白影走一阵,停一阵,还回头看看她们,凌霜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蔡婳。
“前面的站住。”她对蔡婳也放肆得很:“小白菜成精了这是?怎么不等姐姐我呢。”
“要不是看元宵节,我真要给你两下子,整天没大没小的。”蔡婳在路边停下来,看着她笑道。
她穿了一身月光衣,是绣着银纹的白色,剪裁得好,素净又精巧,披着个缎面斗篷,戴着观音兜,虽然不艳丽,却说不出的可怜可爱。提着的兔子灯笼也小巧精致。
“你真是乱来。”
她看见凌霜身上的新衣,知道是折枝绣,无奈笑了起来。
“一起走吗?”凌霜挽住她的手,直接拉她过来:“你这身倒也好看,就是冷了点。”
“一起走不了了。”
蔡婳被她拖着,却笑着指了指前面,只见灯笼连成了海,远远看着亮如白昼,光把半片夜空都照亮了,焰火的光,灯笼的光,还有几丈高的灯架,上面全是各色花灯。蔡婳指着道:“百禧街马上到了。”
“为什么到百禧街就不能一起走了?”凌霜不解地问。
但一到她就知道了。
街上到处都是人,提着灯笼的多是世家女子,人流倒是没有男人混杂,但两侧的铺面里,灯阁上,还有车马里,到处都有衣着华丽的男子。
如果说女孩子们的灯笼是河流,他们就是岸边的山,虽然并不动弹,但那些目光,都扫了过来。
“真烦人。”凌霜沉着脸道。
蔡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走了,倒不是她小气,只是人性如此,有芍药盛放,谁还看小铃兰呢。
凌霜搀着娴月,也知道大部分目光是落到她脸上的。
“这才到哪。”娴月笑道:“百禧街到前面才开始呢。”
凌霜抬头一看,才明白她的意思。
所谓百禧街,是从朱雀主道到东城门一段小半里的小街,正贴着京城的城墙,远远可以看见城门处几丈高的花灯,这一路上也是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而往上看,城墙上张着巨大的灯笼,龙一般垂下来,据说京城的城墙有丈宽,上面可以通马车。而此刻上面站着的,才是相看她们的王孙公子。
人不多,不过百来个,正是娴月常说的“别看京中世家多,真正适龄的王孙公子也只有百来个”的那百来个了。
凌霜匆匆一瞥,就看见程筠那笨蛋的熟悉面孔,穿了身锦袍,脸红红的,和几个同龄人站在一起,呆头鹅似的看着自己。
“那是新科的士子们。”娴月笑道:“都是读书人,你看斓衫就知道了,王孙们还在前面呢。”
到了百禧街,焰火的气味如同硝烟弥漫,光亮得让人眼花,小贩叫卖声热闹无比,各色灯火,烘得人脸通红,地上的雪更是早都化完了。
娴月就在这时候,取下了雪帽。
走的时候匆忙,凌霜并没有细看,如今才发现,原来她当时插戴的满头珠钗,都是一颗颗小珍珠拼成扇子状的,无比精巧,用绿宝石做花托,攒在一起,插在鬓边。如同夏天戴的茉莉花围,洁□□致,似乎能闻到花香一般。
她额边的发弯,乌黑的头发上,点缀着孔雀尾羽形状的小花钿子,中心是红宝石,如同一滴朱砂一般,衬着她满面胭脂。
再也没有首饰能比这些细碎的插戴一样凸显她那一头好头发了,正是云鬓雾鬟,堆云一般的发髻,簇拥着盛开的桃花般的一张脸。
如果说卿云是靠那朵宝相花镇住场面的话,那娴月恰好是满园的茉莉簇拥着一朵芍药,这些细碎的珍珠,宝石,云一般的鬓发,恰好烘托出她那醉芍药般的美貌。
满街灯火大放光华,如同梦境。她是梦里最美的存在。
凌霜在她身边,尚觉得移不开眼睛,何况城墙上那些注视着这边的年轻公子们。
不知道是谁先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城墙上顿时喧哗起来,人潮纷纷涌过来。
竟然有人扔下玉佩来,凌霜顿时怒目圆睁,直接捡起那玉佩,狠狠砸了回去。
好在到底是世家子弟,没有过分吵闹,也没有敢搭话,最多不过交头接耳询问娴月是哪家的姑娘。
娴月眼波流转,早把城墙上扫了几眼,凑在耳边告诉凌霜:“穿朱红锦袍的就是赵景,旁边是他弟弟赵修。”
凌霜扫了一眼城墙上,赵景英俊倒是英俊的,但看起来不像是好相与的,脸色有些阴沉,倒是旁边的赵修神色热烈,一派坦荡,像个富家的傻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