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172)
谁知道说曹操曹操到,晚上张敬程那边就有了消息。
那时候娴月已经去了云夫人家,娄二奶奶知道,又是一番生气:“越发礼数都不顾了,自家祖母办寿宴,宴还没散,人就走了,晚饭也不吃,云家有什么东西,值得这样一趟趟去,云夫人又不是她的妈,人家正经有儿子的!”
她正数落娴月,那边娄二爷回来了,这三天他作为娄老太君的“长子”,是要在外面陪客的,喝得脸红红,他其实有点老实,不太适合京中这浮华交际。
偏偏这个春天别的不多,就是宴席多,连凌霜都笑说:“瞧爹出门前这样子,知道的说是去赴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刑呢。”
娄二爷也说:“本来就是嘛,一堆人乱哄哄,喝酒行令,其实没一个是交心的朋友。还不如自己在家看书,乐得清静。”
但今天他却开心得很,回来了,一边站在镜子前由丫鬟伺候换衣服,一边就道:“今天真是开心了,酒逢知己,到底是翰林院的大人们,学问是没得说,尤其是岑老大人,真是大儒风范。”
娄二奶奶顺手替他把大衣服解开,问道:“哪个岑老大人?”
“翰林院老编修,以前是东宫的教席,正经的老太傅。
教过裕王宁王几个小王爷的,原本是要告老的,官家舍不得,再度挽留,才留下的岑西山岑老大人,如今书院必讲的《乙末四书集注》就是他编的,这真是大才……”娄二爷喝了酒,说话也挥洒起来,还念起里面的句子来:“凡贾生才屈、阮籍失路,皆一时之惑……”
“行了行了。”娄二奶奶顺势把他拍打了几下:“别念你那大头文章了。
岑老大人怎么平白无故来拜寿了,他年纪不小了吧……”
“哦哦,他不是拜寿来的。他是给张大人说亲来的……”娄二爷还在想娄二奶奶说的话,道:“他也六十七了,是三十年前的状元了……”
娄二奶奶惊得睁圆了眼睛。
“说亲?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她把娄二爷又拍了几下:“你这脾气真是坏事,小事絮絮叨叨没完,真正的大事一点不知道提的!他是替张敬程说亲吗?
你快给我从头好好说说,张敬程怎么这么大面子,请得动太傅大人?”
“已经不是太傅了。”
娄二爷还想扯闲话,见娄二奶奶警告的眼神,只能从头说起:“其实也没很提,岑老大人说他只是顺便来吃个宴席,我连忙请过来上席坐着,赵大人都连忙让位置,请他坐了主位。
聊了些文章和做官的事,说起现在年轻官员的学问,刚好张敬程也在席上,岑大人就问我,说如果他给人保媒,我卖不卖面子?我说给谁保媒?
他就指着张敬程大人,问我榜眼的人品文章如何,我说当然是好的,后来大家笑了一阵,就把这事混过去了。
岑老大人没坐一会儿就走了,当时汤盘都没上呢,许是我会错意了也可能的……”
娄二奶奶又是喜,又是急,又是生气他不问清楚,手放在他肩膀上,把个坐在凳子上的娄二爷当做面团,揉捏捶打了一阵,道:“我把你这老糊涂!
人家快七十岁的人了,辈分比咱们老太君还高呢,不是来说亲的,难道真是来蹭宴席吗?
你也是,怎么就让他们混过去了,你该问他啊,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小张大人也是不济事的,请个人来说亲,怎么自己又吃上席了?
你们要是翁婿俩,也真是一对,都是软鼻涕性格,唉哟,真真要急死我了。”
她是个急性子,一面说,一面在屋子里打转,气一会儿,又坐下来,只怪娄二爷没有把话问清楚。
娄二爷倒不着急,丫鬟端了茶来,见到两公婆这样,都忍不住偷笑。娄二爷还悠闲喝茶呢。
“倒也不用着急,岑老大人这样的德高望重,断不会有戏言的,张敬程倒也是端方君子,他们要提亲,就一定会提,三媒六聘都是稳稳的,咱们也不用担心,迟早会来的。急也急不来……”
“你要气死我啊!”娄二奶奶急得骂他:“咱们坐在这等,等到什么时候?这可是娴月的终身大事!误了事你看我跟不跟你拼命就完了!”
“放心,误不了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看人是不会错的。”娄二爷还悠闲地把茶水腾个杯子,道:“而且娴月的终身大事,肯定要她自己点头的,她又是主意大的。我看她心里有数得很,咱们别管就行了……”
“不管?”娄二奶奶顿时瞪起眼睛:“不管哪行?
我今天还故意催她呢,眼看着花信宴都没剩几宴了,她倒是快点定下来啊,整天就知道东游西逛的,跟着云夫人,能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