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春(207)
“怎的,好像我叫你按期交,你就能交了似的。”
沈若怜嘬了口茶水,嘿嘿一笑,不出声了。
孙季明又坐了会儿,才起身离开。
秋容过去关了门,一转回身,快步跑到沈若怜面前,急道:
“公主那日最后和殿下跌下悬崖后怎么了?眼睛到底怎么看不见了?”
想了想,她声音陡然拉高,“不会是殿下他为了不让你逃跑,故意——”
沈若怜双手握紧茶杯,温热的茶水透过瓷杯薄薄的杯壁不断沁入她的掌心和指腹,热气蒸熏在她卷翘浓密的眼睫上,覆了一层细碎的晶莹。
氤氲的水雾中,沈若怜眼睫微颤,静默着没出声。
那日后来她晕过去了,她也不确定自己这眼睛是怎么伤的,但她其实愿意相信不是他做的。
可此刻秋容将这不确定问出来,她又不能笃定地立刻否认他的嫌疑,毕竟他曾经连用铁链锁着她,将她一连关在房中十几日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秋容见她不答,也不敢再问,怕她无聊又给她絮絮叨叨说起了这两日之事。
那日遇刺之后,秋容被薛念所救,但因为逆党没有彻底清剿,他们在村子里反倒相对安全,薛念他们便也没有立刻前去接人。
秋容被送回来后,知道她们此次定然走不成了,就把她们留给孙季明的信烧了,对外称沈若怜去城外找香料,而后同太子一起失踪了。
秋容说这两日沈若怜没回来的时候,孙季明几乎天天来,也曾派了家丁和店里的伙计去帮着找人,瞧着倒是上心得不行。
沈若怜闻言沉默了半晌,淡淡笑了笑,“倒是他有心了。”
不过她心底里知道,晏温现下亮明了身份,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孙季明走得太近了。
孙季明不像裴词安有官身,又是世家大族里的嫡子。
他只是一介白丁,晏温若真想对他怎么样,根本不用像对裴词安那般大费周折。
秋容又陪着沈若怜说了一下午的话,晚上喂她吃了饭后,她将沈若怜房间的软塌收拾出来,就陪着沈若怜睡在同一屋,方便夜里照顾她。
后面三天,晏温都只是派了李福安将大夫领过来给她施针煎药,自己却一次都没来过,偶尔李福安过来的时候,会给她带些点心之类的,都是在东宫时她最爱吃的。
沈若怜对那些点心碰都不碰,又全数让秋容分给了街坊邻居家的孩子。
又过了几日,她的眼睛渐渐能看出些光亮,心里也不禁慢慢松了口气。
……
沈若怜从前在北方时,只听说江南雨多。
可她都来淮安快一个月了,就没见过几个晴天,整日里不是连绵细雨,就是倾盆暴雨,连带着孙季明的锦绣坊这一季的衣料子都不太好卖了。
孙季明过去将接漏雨的盆子端起来倒了,重新放回去,“今年当真有些奇怪,从前你说的江南多雨,也都是那种烟雨蒙蒙的雨雾,倒也不至像今年这般夸张。”
他接过秋容削的梨,道了声谢,又顺手递到沈若怜手里,“今年这雨就跟天漏了一样。”
沈若怜接过梨啃了一口,梨子的汁水给她饱满嫣红的唇覆上一层水色,晶莹的梨汁沿着她白皙细嫩的手腕滑进袖筒里。
孙季明看了一眼,撇开视线看窗外的雨,“整日里下得到处都又湿又黏,惹人心烦。”
沈若怜嚼了嚼嘴里的梨,含混搭腔,“可我倒觉得稀罕,来这里一个月,我的皮肤都好像变得更水润了。”
小姑娘眼底隐隐有了些光亮,面颊上的小梨涡随着她的笑意出现,整个人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秋容听她这般孩子气的说辞,忍不住掩着唇笑了笑。
孙季明敲了她一下,“傻子,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
孙季明又看了眼窗外檐下的雨帘,面上隐隐显出一丝担忧,“就怕这雨再这般下下去,洮河发了水。”
沈若怜闻言笑容一僵,她生在北方,这点倒是她没想到的。
孙季明见自己吓到她了,忙笑着宽慰,“我也是随便说说,你不必害怕,到时若真有什么,我会保护你——”
孙季明话还没说完,忽听外面响起一道温润和善的声音,笑问,“孙公子说什么保护?”
说着,晏温推门而入,门开的瞬间,他的身影和外面隐隐的天光一道挤了进来。
他面色温和地扫视过屋中众人,视线停在沈若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