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春(191)
沈若怜喜滋滋地坐过去,双手托腮看他煮茶,眼神随着他的动作移动,水光荡漾的眼底氲着好奇。
男人煮茶的动作十分潇洒干练,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赏心悦目。
孙季明煮好了茶,将茶杯递给她,见她伸手要接,他又缩回手,强调:
“还有,以后不要说是我送你的茶叶了,你不也用你绣的帕子抵了么?你若是再这样见外,我以后还真不敢再送你东西了,免得你这糊口的营生全都免费送了我了。”
沈若怜对他笑了笑,倒是没接话。
她如今虽说靠着绣帕子挣一些钱,但其实当初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皇后给她准备了许多金银珠宝,她就算不挣钱,一辈子仔细着花也够了。
况且她也不想欠谁的,尤其是任何异性的好意。
孙季明见她不说话,知她心中所想,他举杯喝了口茶,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房间这漏雨的地方还没修上呢?”
沈若怜回头看了眼靠近窗边的地方,雨水一滴一滴从房梁上落下来,底下用个盆接着,就快满了。
她点点头,放下茶杯往那边走,“最近都是连阴雨,我问过你推荐给我的那个泥瓦工了,得等天晴了才能修。”
她正要弯腰去端盆子,孙季明先她一步弯下腰,双手扣住盆子边缘,侧头对她说,“你去再找个盆来接上。”
沈若怜脚步顿了一下,只好到隔壁房间重新拿了个盆过来,孙季明端着那满满一盆水去倒了,沈若怜趁机将空盆放在原处。
孙季明进来将盆子递给她,见沈若怜有些不好意思,他屈指笑着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既然觉得不好意思白占我的,那这样吧,过两日福寿班要来淮安唱戏,到时候你请我去看戏如何?”
沈若怜身子一震,笑容僵在了脸上,“福寿班?”
孙季明看着她,笑容也落了下来,蹙眉问:“怎么了?”
沈若怜回神,忙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方才忽然胃疼了一下,哎呀,想是午饭的时候我贪吃,多吃了几口奶酥冰酪。”
孙季明视线审视地在她面上扫了两眼,迟疑道:“那你可得注意些才是,若不然待会儿去煮碗红糖水喝了。”
“嗯,我知道啦。”
沈若怜的面上已恢复了笑意,对他道:“那说好啦,到时候那戏班子来了,你提前告诉我,我去给咱们买票,再叫上小桃子她们。”
孙季明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儿,只说了句“好”。
说完两人又回去坐了会儿,沈若怜同他探讨了一下下次要绣的那一批帕子的花样和绣法,孙季明根据最近卖出去的货品销量给出了些建议。
“你若不缺钱,倒也不急着交货,近来雨水多,天气阴沉,当心伤了眼睛。”
孙季明看了看天色,起身,“罢了,我也该走了,还得赶去皮家街分店看个账。”
沈若怜起身送他到门口,对他笑着摆摆手,“那你路上当心。”
孙季明冲她笑笑,拿起门边的伞撑开,缓步走入了雨雾中。
孙季明回去的时候,步子比来时快了许多,走到锦绣坊门口收伞的时候,他又鬼使神差地朝酒楼二楼那扇窗子看去。
潮湿的冷风吹拂过窗子旁的白色纱帘,灌进暗沉的房间中,纱幔飘荡,之前立于窗边的男子,早就不知了去向。
孙季明在脑中搜寻了一番,发现那人同淮安城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对不上号。
他心里无端升起一丝异样,默默思忖了片刻,回身将伞递给店里的小二,自己又去同掌柜的将方才剩下的账对完。
对完账后,他要去一趟皮家街的分店,有一笔账同总店的对不上,他得亲自去看看。
江南多雨,百姓对于这连天的雨早就见惯不怪,不会有人为了赏雨而特意出门,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只有风拍打树叶的声音和噼里啪啦砸下来的雨声。
孙季明走过沈若怜常待的那座赏雨的亭子时,脚步蓦得顿在了原地。
那亭中不知何时再度被人摆上了一把躺椅,而那躺椅上懒懒躺靠着一个天青色锦绣长衫的男子。
蓝衣男子靠坐的姿态闲适而慵懒,身上搭着一件雅白色狐狸领金丝云纹披风,披风的一角逶迤在地。
他左手搭在椅背上,手指轻点。
右手抬着,手背轻搭在眼睛上,搭落下来的银色滚边袖口外,露出骨廓匀净的腕骨,手腕内侧冷白色皮肤下隐隐映着几条蜿蜒的青色脉络。
在他微微蜷起的右手食指上,还带着一枚极细的墨玉指环,愈发显得他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