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母后(80)
这几日每每上朝,陛下都会为着前些年的账本大发雷霆。
如今正是朝廷用人用财之际,偏赶上北疆遭遇天灾,粮库早已用尽,饿殍遍野。
而梁常大将军如今正征战沙场,春冬又是青黄不接之时,那边还要供着众将士们吃饱喝足好攻打敌国,可北疆遭遇此不测,说来也是北辰子民,朝廷如何能不管不顾。
如今凌启康就是为此事发愁,而户部这些人审视无度,等于直直撞在了皇帝的宣泄口上。
身首异处一词彻底击溃了王央鸣,他是官家子,受不得这身首异处的苦。
“求丞相大人救救卑职!”王央鸣再也受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颤抖着扯住了江谋乾的衣角,冬日的地上仍是寒凉,冷意顺着膝盖爬进骨缝,蚁虫啃咬般的疼痛令他颤抖不止,可这些远比他身上的冷相比更加微薄。
他非寒门,这般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如何受得在冬日冰凉石板上跪下。
可他此刻却顾不上什么尊严与寒不寒凉,王央鸣只想活命。
江谋乾眸子里浅浅淡淡的笑意顿时被冷峻代替,声音更是格外的冷,听得他不住打颤:“救你?本相如何能救得了你,你有勇有谋有胆识,如此备受陛下的赏识,本相怎好再用你?”
“贪污,不忠,哪一条说出去都能要了你的命,”江谋乾冷声道,“王央鸣,你可还记得安裕蛰是如何死的吗?”
一代宠臣,陛下念及先前的情感提拔上来,如今不照样被扔到了乱葬岗,野狗分食人人践踏。
帝王家最是无情,倘若他当真娶了杨家的女儿,便等于同皇帝站在了一起。
而先前假账那些罪证,凌启康知晓了,定然不会放过他的。
“卑职愿效忠大人,效忠太后娘娘……”王央鸣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丞相大人说一,卑职定然不敢说二。”
“还是要效忠陛下的。”江谋乾轻笑一声,意有所指的看着博古架上那几件价值不菲的瓷器,“娘娘若是知晓有你这么个人,王侍郎你又能好的到哪去呢……”
已是寅时三刻,慈宁宫一夜未眠。
天大寒,她这些时日又操劳正事,在前些年又落下了病根,如今一到了秋冬寒冷之际,便会乏力难耐。
寅时,值夜的女官陆续回了殿内,是怕她夜里唤人而在外听不到传唤。
盈桐寻常同丞相夫人走的极近,江微澜自小就不甚喜欢此人。
但她到底也算是慈宁宫的女官,盈桐方回了殿内,便瞧得出她此刻的乏力,上前为她揉着颈肩:“妾最擅推拿之术,让妾为娘娘舒缓一些吧。”
江微澜未曾说什么,任由她按揉着,一股暖意从后颈流通过四肢百骸。
“这次是什么药?”江微澜半阖着眸子道。
先前她日夜批阅奏折不停休,后颈是愈发的酸痛。
先前召见太医院老院判之时,他也只说好好以草药养着,时常用草药揉一揉还能好些,却不可过于操劳,这样便能好些。
可盈桐今日的草药味却与先前不同,以往是只有淡淡的草药香,而今其里却有一丝叫人难以发觉的花香。
她自觉有些不对劲,避开了盈桐揉捏的手,侧眸冷然的看着她。
“娘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妾就算是借十个胆子也不敢暗害娘娘……”盈桐杏眼中满是遮掩不住的受伤神色,“是娘娘先前说这草药味道忒大了些,妾便想着去糅合些花汁给娘娘用。”
江微澜沉着眸子看了她一会,只不耐地捏了捏眉心:“哀家这些时日越来越……,难免如此,你莫要上心。”
盈桐柔声道:“妾怎敢同娘娘置气,娘娘好生歇息。”
好容易上完了药,殿内弥漫着淡淡的花香,盈桐将那舂药的玉碗带了出去。
慈宁殿重归静谧,江微澜看着窗边怔神许久,而后缓缓呼出一口气:“鸳禾,哀家是不是待她太过苛刻了?”
鸳禾不由的撇了撇嘴:“不论在何处,都最是忌讳一仆二主,不忠心的奴才谁又能重用,她若是想效忠娘娘便有一百种法子,何至于这些时日还成日往丞相府跑?”
“娘娘莫要这么想,妾觉得鸳禾言之有理。”李兰亭帮腔道。
“可是娘娘,”鸳禾皱了皱眉,还是开口问道:“盈桐当真会这般为娘娘着想,还往药膏里添些花汁吗?”
江微澜沉了沉眸子,她与丞相夫人虽算不上是敌对关系,可到底夫人如今神志不清,宛若得了失心疯一般,且听闻自她走后愈发严重。
盈桐听从这般得了失心疯之人的话,江微澜真的保不齐夫人会让她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