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母后(61)
原本的奉承声也戛然而止,宴席上是诡异的寂静。
最后,还是那位试图缓和气氛的小小官员强颜欢笑着,开口问道:“什,什么?”
沈京辞笑将着,看着在座怀疑自己没有听清的官员:“为了招待诸位,这交子放了陈太傅,陈久奎。”
许久,不知谁颤着声喊了一嗓子:“是人肉,人肉交子……”
一众官员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就连方才醉醺醺不成样子的安裕蛰也清醒了许多,而后满是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沈京辞面上带了几分震惊,语气中的笑意却掩饰不住:“怎么能呢,在座的诸位哪位不曾鱼肉百姓,这同吃人有什么区别呢……”
彼时,慈宁宫。
江微澜看着手中娟秀的字迹,漫不经心地抚着腕上相柳微凉的头:“若浮传来的?”
“正是,”李兰亭面色格外凝重,沉声道,“这封信是那边加急送来的,跑死了一匹马。”
江微澜纤指摩挲着那张柔软的宣纸,殿外又下了一场细雪,纸张在外难免受潮,如今上面的墨迹都有了晕开的痕迹,幸而还看得清。
江微澜逐字逐句的看着,面色愈发难看:“江家同沈京辞还有什么交易?”
她算得到江谋乾会找他商议此事,却没能算得到江谋乾还留了另一手。
如今江谋乾手握北辰部分政权,却鬼迷了心窍去通敌叛国,与宝珠国勾结在一起。
李兰亭眉头轻轻皱起,她知晓此事意味着什么:“娘娘,若浮那边如今难说。”
“沈京辞究竟是不是江谋乾的人。”江微澜眸色愈发的深沉,好似要将人卷入眸底的无人境界。
窗棂开了一半,天边是细细飞落的雪花,江微澜伸手去接那几个小雪片,绒边的袖口将窗台厚雪扫掉一层,微凉的雪片落在手心便瞬间融化。
一片雪花飘落到窗边的美人榻上,蓦地,她便又想起了那个曾在雪天对她腼腆的笑着,为她暖手炉小心翼翼的添香碳,动不动红了耳尖的青涩小少年。
“兰亭,你说,”江微澜那双凤眸格外通透,看着掌心几滴凉雪,“锦御他真的不在了吗?”
“娘娘,”提起凌锦御,李兰亭难免低了嗓音,“那日裕德与若浮暗中派人搜查许久,此事……”
“我知晓了。”江微澜轻叹一口气,将窗子落下。
窗落下之时,几片冰凌花滚进了慈宁宫,化在了她的袖口上,兔绒被几滴雪水洇湿,一小绺可怜的连在一起。
她不再自称哀家,凌锦御离开后,她心里也总是空落落的。
朝臣的流言如何能飞不到她的耳畔,沈京辞代替凌锦御,可如何能呢,他终究不是凌锦御,谁也代替不了那个小皇子。
江微澜打开鸟笼把蛊雕放了出来,看着它站在指尖神气的抖了抖鸟羽,挑衅地朝着相柳啾啾叫着。
她漫不经心地抚了抚鸟头:“裴寂凉今日可迟了。”
“裴大人许是在路上,今日大雪厚重。”李兰亭将炉上烧滚的热茶倒入杯盏中,一瞬间,慈宁殿茶气氤氲淡香四溢。
正是说着,外边便传来了动静,江微澜脸色缓和了些:“你瞧,人就是经不住念叨,哀家只说着,他便来了。”
殿外正是鸳禾引着一袭淡青色大氅的裴寂凉走来,那大氅的尾端拖在雪地中,沾染了一片白雪。
裴寂凉只说是北疆那边不大好,今日有要事来商议,裴府的小厮昨日连夜拉回不少东西。
她总隐隐感觉不对劲,只想着今日陪裴寂凉前来,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
江微澜把手中的暖炉放在一旁,起身道:“哀家让你留意的事如何了?”
裴寂凉掸了掸身上的凉雪,这才往内殿走去,朝着她行了一礼才答:“娘娘嘱托的事,微臣定当竭力完成。”
“也就是说,还有了意外收获?”江微澜黛眉轻挑,看向了他的袖口,裴寂凉顺势掏出一块令牌。
那日沈京辞直言她会勾陈之术时,她便隐隐觉出不对劲,当年祖母将此事遮掩的天衣无缝,再加上勾陈本就是禁术,更不会有除他们之外的人知晓。
这种未曾普及到中原的禁术,暗阁居然也知晓。
北疆人为保身是不会大肆宣扬此禁术,如今定然是北疆出了什么事。
祖母从北疆远嫁而来,也只对外说是小门小户的女子,何至于引起暗阁一大势力的注意。
她手握前北疆圣女的令牌,为着掩人耳目,这才叫裴寂凉去探查究竟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