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权贵送人后我封心(93)
妇人见卞如玉默然不应,心里一慌,殿下该不会觉得魏婉做错了事,要追责吧?妇人忙帮魏婉解释:“殿下,阿婉的话可能是大胆了点,但她真的是为了我们,为了街坊邻里。她都不住坊里的,完全可以不管的,却不要命帮着说话!殿下您千万别责罚阿婉,所有过错小的都愿意替阿婉受罚!”
如果没有魏婉,他们一家三口可能早没了,这恩一定要报。
许久,卞如玉缓缓开口:“同本王说说,阿婉……”他借机也这么称呼,心头微妙,又有丝丝从未有过的绵软,轻言慢语:“阿婉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第35章 卅五
“阿婉跟我俩一样, 都是从淮西逃难来的,但她比我们更苦,我俩是庐州城里的, 阿婉是寿县。可能殿下没听过, 寿县当年是出了名的‘易子而食’。”
“但阿婉爹娘待她还挺好,我们和她家在半路上就认识, 当时她爹娘还在,弟弟刚死……”
“唉,到了京师,她就跟着刘婆和陈姐活了。”
“阿婉她直率,心也善……”
“起初那几年,粥少流民多,阿婉不得不和我们一起端碗去各家讨饭。那时候我们不认路, 误去了东市那边,高门大户, 一只大狗突然冲出来就把阿婉肩膀咬了。她怕过, 吓得厉害, 回去伤口化胧, 连烧五天。大家哪里有钱买药,只能把些水她喝,把讨来的肉渣攒了一碗给她。刘婆说,算着阿婉的八字身强命硬,应该能自己挺过来。”
“刘婆算的没错。”
“好了以后,阿婉肩膀上就留了印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胎记。”
“后来, 阿婉一个人对付六条大狗都不怕了。”
……
卞如玉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听完朱家夫妇讲述的,隐约记得中途下了场雨, 是盛夏最常见的雷暴阵雨,天一下就暗下来。
哪怕雨停之后,天色依然灰蒙蒙。
他心绪亦沉,恍惚回府。
外面车轱辘声阵阵传来,车厢内,卞如玉倚靠轮椅,心潮比坑坑洼洼的地面还起伏。
朱家夫妇说的事,魏婉以前也讲过,当时他或以为是骗人,或因她语气轻松,没太在意,现在全回味过来,蔓延钝痛。
卞如玉抚上胸口,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编出肩头胎记的谎言。
对不起……
他向魏婉感到抱歉,同时又揪着心想,怎么会有人过这么苦的日子……卞如玉朝前倾身,挑帘:“阿土,先不回府,去德善坊一趟。”
他要亲眼去瞧瞧。
“喏!”阿土望了眼天,清透却比之前更暗些,虽然一时半会不会再下雨,但太阳就要落山了。
“驾——”阿土快马加鞭。
德善坊已被拆除大半,但牌坊还在,阿土勒缰慢下,避免车撞到人,同时提醒卞如玉:“殿下,到了。”
一扭头,发现殿下早挑起帘,正抿着两瓣仰月唇,凝视前方。
马车缓缓驶入坊中。
被雨水冲刷过的道路不仅没有干净,反而更加泥泞,坑洼不平,任阿土驾车技术卓越,却仍控制不住,时高时低,左摇右摆,阿土担心卞如玉:“殿下。”
“没事。”卞如玉淡淡回应,他的右手同时扣紧车帘和门框,眼睛却朝路边望去,人说断瓦残垣,德善坊却没多少残壁,就好像从来没有建过房子一样。
地上许多黏黑灰烬,夹杂枯草,卞如玉眯眼眺向远处没拆完的,尽是茅草屋,屋顶皆由芦苇铺就。
这种顶能防雨吗?他心生怀疑。
正好马车驶近了些,卞如玉稍微伸长脖子,果然瞅见几乎每间茅屋的顶都被方才的暴风雨吹破了。
一白发老者,看起来已逾耄耋,身子骨也不大硬朗,却仍怀抱芦苇,颤巍爬上房顶,修缮。
他家老婆子在底下叫囔:“还修什么?没几天就要拆了,别浪费芦苇!”
二老皆衣衫皆密麻缝补,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布料和颜色。
那老婆子旁边立着的小童,不过七、八岁,埋头舔手心。卞如玉定睛细看,小童掌心里是从地上一点点拾起的馒头碎,也脏得看不出来白米面色。
马车继续朝前驶,已经过了茅屋,卞如玉听见身后飘来老婆子的叮嘱:“慢点吃,别洒了,好不容易攒的!”
人烟稀少,驶了会,才又遇着四位孩童。周遭不见大人,单只他们四个围着一口黑黢黢的锅捞东西吃,底下炭火方熄。
小孩们用手代替筷箸,津津有味,卞如玉实在看不清是哪种食物,沉声道:“停一下。”
阿土停车,卞如玉伸出半个身子仔细辨认,一开始仍不知何物,直到瞥见细爪和长长的尾巴,是老鼠肉……卞如玉猛地折回车厢,一阵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