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权贵送人后我封心(185)
“今日淮西已非昨日淮西。”
“蔺相何不放下?”
蔺昭唇抿一线,劝人成佛,天打雷劈。
他自然知道昨事今非,成王败寇。如今提起淮西一役,只有《桃花媒》里唱的,“诸将收复淮西,捷报频传,壮士挽天河”
新点的那只烛燃高了,他剪去半截火苗,淡淡回道:“花木不明人事,青山犹哭。”
司马知会被呛声,并不气馁,继续劝道:“蔺相若信佛向道,心境兴许会平和许多。”
像他这样,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不在乎万物,便能放下名利,亦放屠刀。
蔺昭却似乎听茬了司马的话,转身指向正中央一排排牌位,青丝微扬,勾唇笑问:“司马将军是建议在这里立尊菩萨,或者天尊?”
司马一愣,少倾,前迈一步,从伫立蔺昭身后改为并立,回应道:“未尝不可。”
蔺昭却嗤之以鼻,若菩萨真能显灵,当年为何不保佑游氏一族?
更何况司马擅自闯入密室许久,张望了好几回,却不上香,不敬酒,不跪拜。他手上可是血债累累。
蔺昭不满,轻呵:“我可不是你这样的懦夫。”
遭了那么多孽,杀了那么多淮西人,官场上又混不出明堂,人生一败涂地,便遁入空门。
这样的出家,与逃避何异?
司马又楞了会,忖蔺昭为何会有此一说。
反应过来,继续劝道:“非也、非也,贫道遁入妙门,只因道家无为,佛家不执,皆讲的是一个无私无偏、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的道理。”
蔺昭听他把十个无字不紧不慢说完,并不打断,他的唇角重撇下去,薄唇再次抿成一线,黑眸幽深,垂过胸口的青丝归于寂静,不再扬起一缕。
司马久等不到回应,侧首看向蔺昭,半晌,又朝他靠近半步。
烛火幽幽,照着擦拭锃亮的牌位,蔺昭扬首,缓慢启唇:“如果我真做的到你说的这些,那菩萨应该滚下来,我坐上去。”
诸天神佛,皆来拜我。
他话未说完便扬手,另一只袖子里竟也藏着只薄如蝉翼的短剑,才出招还未细看,便讥笑道:“原来你也怕死啊!”
说完才发现,司马竟未后退躲避,仍立在远处,反剪双手。剑刃在他脖颈上划出细长一道红痕,犹如红线缝制,皆着裂开,鲜血潺潺如瀑。
蔺昭的表情僵了片刻,但很快转为淡定,割下司马头颅,祭献在诸牌位前。他跪下叩首时还不忘将披发重挽起,整理衣袍,免得对祖宗不敬。
蔺昭从密室出来,合上暗门,床上重躺了会,便听公孙明方叩门:“主公,杨大人他们又来了。”
这回喊的“主公”,杨远昌等人应是拦在门外。
门外,公孙继续奏报公主府惊变,蔺昭再挽发髻,三下两下,推开门与公孙对视,两两抿唇。
一个凝眸默问:阿彻安否?
另一个手捻佛珠:“还在查。”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护好妙仪。”蔺昭忽然无头无尾叮嘱一句。
他义父是个极好的人。
公孙拱手:“已俱安排妥当。”
蔺昭再无言语,与公孙一道去往府门前,因“抱恙”不能快步。相府不算大的两间院子走了许久,才跨过门槛,会见众人。
比起之前少了两、三不同路的,比方袁聪。
众人七嘴八舌聊起丽阳,又说时局动荡,人心惶惶,蔺昭退却再三,一脸无奈抬高双手:“唉——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我与你们进宫一趟。”
“多谢相爷。”
*
禁宫,勤政殿。
卞如玉到底还是给圣人留了情面,提“二桃杀三士”这五字时压低声音。
他动了动脑袋,不知圣人听清没有。
圣人挑眉毛,倒是有些欣慰,孩子长大了,能参透这些帝王术了。
他关心卞如玉,不禁教道:“一开始别急着立后,她没见过世面,许多东西要学。”
这说的是魏婉了。
卞如玉心知肚明,禁不住反问:“什么是世面?”
圣人懒得抬头,继续批阅奏疏。
“父皇见过德善坊的室侵风雨吗?见过城外饿殍吗?见过流民易子而食吗?”
“如果没见过,那父皇也没见过世面。”
卞如玉挺直腰板,忽然觉得要是魏婉在这,也会这样回复。
圣人却只心道,年轻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愚蠢又肤浅,但圣人会谅在卞如玉年轻,原谅他。
圣人批完一本,搁到一边,另外拿起一张薄纸,目光随之在纸上移动:“沈顾行好像有个女儿,一直养在江南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