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权贵送人后我封心(164)
轮椅比魏婉坐的椅凳高,卞如玉身量又长,若坐直比她高出一大截,他却猫腰伏低,将八珍镜一寸寸送至她眼前:“婉婉你别生气了,你瞧这镜子,你眯一只眼望过去,是不是眼前一切都变大了?”
他再换一面镜,笑容满面:“透过这面镜子,却能微察秋毫。”
“婉婉,你可喜欢?”
魏婉微微挪身,卞如玉以为她终于要同自己说话,激动不已。然而魏婉还没想好说什么,但刚才坐下时心绪杂乱,是扭着身子的,坐久了有些难受,于是换个姿势,活动筋骨。
因为没想好怎么回话,所以一眼也没看卞如玉。
卞如玉却不馁不恼,微微分唇,一脸期待。
殿外,蔺昭越走越慢,终于,皂靴在地上碾了碾,停住。
刚刚在极远的甬道上,他就透过纱窗隐约瞥见两人在搂搂抱抱。
再近一点,窥见他俩换了个姿势,从榻上换到轮椅,依旧黏腻不肯分开。魏婉就扑在卞如玉怀里,唇虽一触及分,且有纱窗遮罩,并不十分真切,蔺昭却仍眼冒金花。
这明明是他设想过的场景,设想时亦有密密麻麻,如针刺般不痛快,却不及亲眼见时肝肠寸断。
肠子真就在肚里搅扭、勾缠,蔺昭疼得慢慢佝起腰,仿佛走在炮烙上,每一步都艰难。人离近了,反而瞧不见墙上那几扇窗,只能听见内里的甜言软语,一声亲热过一声。
蔺昭双足顿伫门前。
“婉婉,你可喜欢?”
这一句话好似一棒子敲在蔺昭膝上,腿一软,跪倒殿外。
他又跪了呢。
上回在勤政殿前,就叫魏婉瞧见他奴颜婢膝。
再见一次又有何妨?
蔺昭嘴角噙起一抹缥缈的笑,深深伏拜,额头贴地:“蔺某渎职,致九殿下贵体损伤,引咎自责,特来负荆谢罪!”顿了须臾,“还九殿下公道!”
声音朗朗,犹如洪钟,垂头对地的一双眸子却虚无聚光,周身上下,形容枯槁。
他心里完全没琢磨向卞如玉认错的事,只想着:自己为魏婉这样痛苦,是因为得不到吗?
不,往日虽然依稀,但并不是梦,他笃定曾经得到过她的心,人亦唾手可得。
那是已失去吗?
也没有。
魏婉虽然知道了真相,但至少到现在为止,圣人和卞如玉都没有动静,说明她没有出卖他。
且婉婉答应了的,事成之后就回来成亲。
到时候他要着红袍,戴红花,领着迎亲的队伍去接她,许她十里红妆。
那是爱别离?
是了,一对有情人为着道义,迫不得已分开,苦挨岁月。
他终于找到答案,原来自己为婉婉受痛苦竟源自爱。
蔺昭嘴角微扬,除却疼痛,竟浮起一丝欣慰。
又忆起上回婉婉劝他放下仇恨,不要动干戈。
她这人瞧着刚硬,实则良善。
她总这样。
蔺昭微笑,心里一片温暖柔和。
他很喜欢她这样子,但这回也要让她失望了,就像送她来楚王府时也不解释他的苦衷——没办法,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只要他一片真心,她也真,就终究会心甘情愿。
卞如玉已经推门出殿,楚王府没有台阶,他就在蔺昭前方仅一、两寸处,说了许多宽恕的话,既客气又诚恳,听在蔺昭耳中却尽是嗡嗡之声。
卞如玉甚至弯腰伸出双臂,要扶蔺昭,蔺昭却纹丝不动,匍匐在地。
卞如玉臂膀悬空停了停,噙笑收回来。
蔺昭为什么不敢抬头,是不敢见故人吗?
那故人此刻是否也正凝视着蔺昭?
众目睽睽之下,卞如玉不能回首观察魏婉,但心细如发,瞅窥得蔺昭嘴角微笑。
他在嘲笑自己?
卞如玉眸中阴鸷一闪而过,温和道:“蔺大人还是快快起来吧,地上凉,且去荆进殿,本王与你喝杯暖茶。”
蔺昭两耳依旧嗡嗡嗡,明明来时目的是给卞如玉和圣人,给天下人做戏,此刻却全抛弃,心里只想自己和魏婉。
卞如玉笑道:“别计较公道不公道。”
他说得和和气气,与之一比,僵持跪地的蔺昭反倒像在摆脸,小气下乘,不给卞如玉台阶下。
蔺昭置若罔闻,将自己和魏婉的千丝万缕想明白后,才缓慢直起上身。
“多谢殿下盛情。”他口中应着卞如玉,目光却越过卞如玉肩头,渺渺眺向魏婉,“然蔺某久未梳洗,周身困顿,惟恐叨扰殿下,茶——就不必叙了。”
蔺昭心中默道:恩好报,情难还,只怕她回来以后,加倍的好,却仍偿还不了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