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喜(87)
把账本放下,看到桌面的笔墨,不免又想起苏绶先前下达的惩罚,心下黯淡。
什么《女训》《女诫》,她可是一个字也不想抄。可是她必须得留下来查明谢氏案情,又不得不暂且向现实低头。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还没开始查就先撕破脸把关系搞僵吧?
烦透了。
“姑娘,二爷不知何事在外边转悠呢。”木槿打着帘子在往外张望。“二爷可有日子没往咱们这边来了。”
苏婼顺势往窗外瞅了眼,就收回目光。但顿了顿,旋即她又望外,说道:“唤他进来。”
木槿看了眼她,称是出去。
苏祈正在走与不走之间摇摆不定,看到木槿来了就毫不犹豫地掉头想走。却被木槿扬声唤住:“二爷急着上哪儿去呢?这大冷天的,姑娘喊您进屋里说话呢。”
苏祈脱口道了声“不好”:“她八成是想寻我撒气!”
说完拔腿就走!
木槿追上去将他拦住,气得道:“二爷这是什么话呢,姑娘又不是吃人的恶兽,是您的亲姐姐,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来都来了,听到姑娘传,撒腿就跑是怎么回事?
“说是撒气,哪回又真把二爷怎么着了不成?您好歹是个男子,姑娘还是个女流之辈,怎么着她就至于伤害到您了?”
这番连珠炮下,苏祈是一点走的气势也没有了,只能硬着头皮跟她进了门。
苏婼屋里暖洋洋的,她穿着舒适又暖和的衣裳歪在榻上翻书,旁边点着炭火,还熏着香炉侍候,简直就是太平盛世下千金闺秀的活招牌。
苏祈走到她跟前,清了一下嗓子,拢起手道:“您找我有事?”
明明之前对她满肚子怨气,可在见到阿吉那样一番面貌之后,他这怨气又好像水沟里的泡沫,不知不觉就散了许多。
虽然她逼着阿吉卖身为奴不可原谅,但是好歹进了绮玉苑后,阿吉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也算不好之余的一点安慰吧。
“你鬼鬼祟祟,在我门外做什么?”
这话苏祈不爱听。他鲠直脖子:“我就是打门前路过,谁说我鬼鬼祟祟?这苏府之内,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走!”
苏婼斜眼睨了睨他,收回目光继续翻书:“去抄二十遍《女训》,拿来给我。”
“什么?”苏祈差点没栽倒,“让我抄《女训》?我什么时候变成个女的了?!”
这疯婆子,简直不可便喻!
“谁说只有女的才能抄?”苏婼目光凉凉,“难道只有女的才用守规矩,男的不用?我跟你之间,到底谁更需要学规矩?”
“反正我不抄!”苏祈负气坐下来,“我要是抄了,让人知道以后我还抬得起头来吗?”
说完他顿了顿,忽然又转回头来:“‘你和我之间’?什么意思?难道你也受到惩罚了?……是父亲罚你了?”
苏婼不耐烦提这档子破事,拉着脸没答话。
苏祈好奇地凑到她身边:“为什么呀?你做什么了?”稀奇呀,她居然会去正院那边找罪受?凭她人精似鬼,怎么会吃到这种亏?!
苏婼啪地把书合上,阴着脸抓起一旁的剪刀:“再多问一句就剪了你的舌头!”
苏祈闭嘴,不敢做声了。但一双清亮的眼睛却还骨碌碌地盯着她转。
苏婼心烦,也不跟他兜圈子了,抛下剪刀道:“离月底只有三日了,听说这次二叔又提高了考试难度?你是为这个来找我的吧?”
苏祈表情裂开,他这是第几次被她这洞察力惊到了?
她是不是长了千里眼顺风耳呀?
“从今以后给我跑腿打杂,我能让你通过每一次考试。”
苏婼靠着枕头,捧着点心盘子吃起了桂花糕。
听到“跑腿打杂”,苏祈备感侮辱,全身的血液都快抢在他前头造反了,但是当听到后半句,他又瞬间僵住——
“你当真?”
苏婼横眼:“你几时见我说过的话没兑现?我要是说三更掐死你,就绝不会留你到五更。”
苏祈打了个激灵!但他已经被她威胁惯了,已经免疫:“跑腿打杂的活儿除了抄《女训》,还有什么?!”
他也不想受这种侮辱啊,可她说能保送他过每一次考试哎!那可是十次考试九次他都要受罚的锁器考试哎!那就别说是抄二十遍《女训》了,就是抄两百遍都不成问题啊!甚至他还可以连三从四德一起背熟了给她听都绝对没问题!
“有啊,”苏婼抱着盘子,慢吞吞地嚼着糕点,“跑腿打杂的意思就是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能有怨言,也不能违背。除了抄书,我若让你当马夫你也得干。我有事情要办,你都得无条件配合我。不然我的付出岂不是很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