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亭宴,歇指煞+番外(62)

作者:是辞

次日的子夜,萧翊践行临走前的承诺,回到寒州郊外的大营,顾放未寝,迎上来为他牵马,禀告道:“寒沙川的多数百姓都换了回来,安置在寒州城内,但万俟彧奴……万俟格很是震怒,断然不肯放归全部百姓,王爷委实不该将万俟彧奴……”

萧翊的神色让人看不出情绪,对此不置一词,只问了句还有多少百姓在万俟格手中,顾放看出他对万俟格已动了杀心,老实回答,并不多说。

萧翊随即沉吟了片刻,正要进帐,军医浑身挂着鲜血,慌张地跑了过来,萧翊心中一沉,霎时猜到他要说什么。

“王爷,伴月怕是不行了,两日来血止不住……”

萧翊立刻冲向军医帐中,刚掀开帐帘便闻到了浓郁的血气,久经沙场的缘故,他闻得出马血和人血的区别,空气仿佛变得稀薄,那是逝去与失去的讯号。

伴月倒在地上,在嗅到萧翊的气味后发出一声呜咽,抽搐着马腿想要站起,却只能倒在那儿挛缩身躯。

萧翊一言不发,上前屈膝跪下,捧起伴月的头颈,席地的衣袍染上马血,血流到他的胸前,染上他的手掌。他用黏腻的掌不断抚摸着它的鬃毛,望着它那双纯澈的眸,铭记它额间泛着棕红的流星。

当年顾放为他寻找新马,选了数匹供他挑选,它并不是其中最为勇健的一只,他却因它额间的星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它,让它成为伴月。

它额间的这一点红,总会让他联想到观音痣,旋即想起清规。

伴月支撑两日,似乎只为了等他回来,见他最后一面,它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萧翊都快要听不见了。他克制着胸口的起伏,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毫无波动,不肯展露一丝一毫的脆弱,他的臂膀愈发收紧,伴月鬃毛上的血渍蹭上他的脸颊,很快彻底没了声息。

萧翊迟迟不曾起身,顾放看在眼中,感知到萧翊的哀伤,低声叫了句:“王爷……”

他本想劝说萧翊难过便哭出来,可他也知道萧翊绝不会哭,那便拿他练手,打他一顿发泄也好,他跟着萧翊这么多年,总见萧翊隐忍的样子,难免担心。

萧翊却很快放下了伴月,携着浑身的马血站了起来,面色看不出丝毫波澜,唯有喉咙几次耸动。他语气甚至很冷漠,下令道:“埋了罢。”

独自走出牙帐,衣袍微凉,萧翊转头向北望去,满目无垠的雪原太过空旷,风霜凛冽无情,相比起来,永安的冬季可谓和暖,明明刚从永安回来,他竟然又起了归意。

他没什么哀伤痛苦可言说,他只是忽然意识到,他有些厌恶北朔,抑或是厌恶北地。

这场仗会很快结束。

第23章 血红的婚仪(4)

北地的战报传回前朝时,萧清规正在嘉宁宫的院子里拣佛豆。永安已提早入了春,寒沙川附近大抵仍旧风雪直作,萧翊率领的玄甲军终是与万俟格正面发起战争,战场在寒沙川北部,萧翊选择了主动出击,即便这场大战取得胜利,惨痛的死伤代价总归无法避免。

朝堂上已争论了数日,无外乎是主战派与主和派各执一词,玄甲军在前线奋勇厮杀,多少百姓永远也等不到丈夫或儿子归来,萧翊尚未回朝,这些文臣动动嘴皮子便想让萧翊继续向北讨伐,萧清规连日里都没什么好心情,难免忧心北地的战况,却迟迟等不到捷报。

范闳暗中修书,询问萧清规对此事的看法,萧清规并未看错人,范闳主和,并非因为他与萧清规、萧翊乃是一党,而是从眼前情状出发,讨伐西骊不过是半年前的事情,这么快又要进攻北朔,可谓穷兵黩武。

再者说,誉朝大军远赴北地本就不占优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都算是好的,饶是萧翊再擅于筹划,伤亡也实在是惨痛,更不必说每日都有冻死的士兵,眼下的寒沙川委实悲凉,永安城中的哭声范闳听得到。

萧清规却并未让范闳表态,她隐隐觉得,萧翊就快回来了,等萧翊回朝再做打算也不迟,不如暂且隔岸观火。

给范闳传话之后,她不禁有些唾弃自己的冷漠,他在北地生死未卜,她竟还有心思在背后操纵着前朝的局势,翻弄风云,她是否也太冷血了些。

念佛之声已停止许久,她的手也停住了,没再去拣佛豆,寿眉适时开口:“长公主,驸马来嘉宁宫了。”

大婚之后没过几日,她便又回到了嘉宁宫居住,把公主府留给了冯玄度,他这个无职无衔的“赘婿”倒是做得心安理得,还真就拿公主府当自己家里似的,总归他又不能回冯家,顺便逃离了冯湜的管教,冯玄度自称简直快活极了。

萧翊派来的两个女护卫守在院门口,双剑交在一起,未得萧清规命令便不准冯玄度入内,画面有些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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