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亭宴,歇指煞+番外(17)

作者:是辞

范闳一年前升至门下侍中,乃是满朝最为年轻的三品大员,为人老成持重,在朝刚正不阿,并非什么风流之辈,萧清规是知道的。

他说她不开心,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像一种论断,萧清规也在心中进行着某种论断,想他这个人是不知“适可而止”四个字怎写的,抑或是不知浅尝辄止的奥妙,偏要出言再逼紧一步,可她又岂会任他摆布。

萧清规把那碗汤喝完一半,算作赏脸,看到萧翊眼神中露出满意之态,她才柔声开口:“为何不再去了?皇兄正当盛年,还迟迟未娶,都怪父皇临终前那几年一直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劳,忽略了皇兄。我们萧家虽为皇室,倒也没那么严苛的规矩,皇兄偶尔荒唐一番,便是母后也不会说什么的。”

她话还没说完的时候,萧翊就已经丢了手中的玉箸,砸在银盘上发出无礼的声响,如此她也不好说得太多,只能尽早收住话茬,总归意思已经表达清楚。

萧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许久,竟是抬手去给自己斟酒,顺便给她也倒了一盅。萧清规在他的视线下拿起酒盅呷了一口,作出副品尝的样子,低声说:“三年陈的桂风露,滋味不不错。”

“今后别再说这种话。”萧翊看得清楚,她是最知道拿捏他心思的,叫她喝汤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可要说惹他不快的话了,语气怯生生的,钝刀子直往出飞,汤勺动得倒是勤快,可谓狡猾。

“阿菩不知哪句说错,这难道不是桂风露?许是我太久没饮酒,尝错了。”

萧翊险些要气笑了,隐忍着吐出一句威胁:“你若是想见那陆真颜身首异处,便继续装。”

萧清规冷脸剜他:“你如今很喜欢用他来威胁我。”

“威胁不过是吓唬人的把戏,我不屑空谈,阿菩应该庆幸,你是个例外,还能让我威胁。”

她真是片刻都坐不下去了,甚至觉得暖笼熏得有些热,于是起身说道:“皇兄慢用,我吃好了,出去逛逛。”

“山色已暗,我陪你。”

不等她反驳,他已经将外袍脱下,不由分说地给她披上,又攥住她的手,用自己的去暖她。

如他说的那般,危燕台附近四下无人,他们确实无需避嫌,去恪守那些礼节,可正因四下无人,萧清规心中反而生出更加强烈的反抗,固执地掰开了萧翊的手,也不与他并行,而是独自在前,于山中探幽。

萧翊依旧跟在后面,故意不提醒她小心脚下,直到萧清规踩空了一脚,草叶间似乎还有什么蛇虫鼠蚁爬过,她倒是不傻,伸手向后就要抓他,他这才将掌递过去,顺势牵住她冰冷的手,这次她倒是没再挣脱。

两人都未掌灯,就这么伴着月光静静地走着,山间的藤萝时不时剐蹭到她身上的红黑外袍,起先她随手一扯,便将藤萝抖开,直到有一处藤萝颇茂密了些,遮住了小径,牵绊住衣袍也扯不开,萧翊就弓下了腰,直接用手去扯藤萝,萧清规低头看着,心就突然软了。

他抬头看到她柔化的眼神,当她在心疼衣裳:“看来你还是偏爱红色,这些年虽不见你穿了,可我知道,你是喜欢的。既如此,回去叫人修补便是,我常穿给你看。”

见他会错了意,萧清规摇了摇头,指着他手背上的伤问:“该伤的不是吕琮?你这又是怎么添的?”她明明记得昨日还没见到,刚刚他斟酒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只是现在才说而已。

萧翊错愕了一瞬,闪烁而过的迷茫像是自己也不知道似的,语气如常道:“我只为打断他的腿,何须与他过招,更别说伤我,许是磕碰到了。”

他的伤看起来绝非寻常的磕碰,萧清规知道他不愿实说,也不再追问,默了半晌终是没忍住,主动拉了他的手,抚上面的伤:“擦过药没有?”

“擦过了,明日便会好。”

这话又是诓她了,今日添的新伤,哪就好得那么快了?

萧翊换到她右侧,转而去牵她的右手,左手已经被他焐热了,他向前走,却发现她还站在原地,欲言又止似的看着他。

“那会儿在院中赏月,并非是听真颜抚琴入迷,而是想起往事,出神了片刻。”萧清规低声说道。

“猜到了。我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金铎响了你才回头。”

提及往事,萧翊心中也不免一紧,只是不知他们心中所想的可是相同的往事。

萧清规踯躅许久,久到右手都被他握热了,才带着一丝哀戚开口:“寿眉常说,皇兄是整个宫中待我最好的人,她说得不错。可即便你对我这般好,我竟还会时不时怨你、恨你,你可知为何?”

萧翊此时确信,他们想起的往事不尽相同。这下轮到他不说话,等待她开口,仿佛落下行刑的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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