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人注定无法一直戴着面具生活，他伪装得了一时，没办法伪装一世，在两人相处过程中，皇后渐渐察觉到不对。

比如说缙明帝在她面前的时候总是笑得很温暖，可对她的关心总是浮于表面。

他嘴上说着爱她，却从来不会记得她的喜好，每一次找她，总是会旁敲侧击她家的情况。

全家惨遭灭门之祸，她痛苦不堪，缙明帝却意外的对她丝毫没有生嫌隙，就好像知道她是无辜的一样。

这些都太古怪了。

诚然，皇后是个聪明女子，她没有沉浸在自欺欺人里，发现不对后，她逐渐警惕，直到后来彻底看破缙明帝的阴谋诡计。

可是那个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甚至连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都保不住。

除了隐忍，她别无选择。

也许一开始也曾崩溃过，甚至是不想活了，但仇恨真是一种神奇的力量，能让人变得不像人，也能让人坚持装的像个人。

再后来就是有了孩子，皇后其实是真心把沈煕和沈鹤都当做自己孩子来养的。

当初那个身份低贱的宫女生下沈煕后直接就死了，她互换了两个孩子的身份后，也是时常偷偷照顾明面上没有母妃的沈鹤。

只是即使这样，两个孩子也依旧受尽欺辱，沈鹤从小被欺负的长成了一副胆怯的模样，沈煕更惨，直接就被逼疯了。

孩儿们如此下场，皇后岂能不恨？

她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也无时无刻不在收集证据。

宋沁童猜的不错，缙明帝就算再怎么小心谨慎也没办法瞒过朝夕相处的枕边人。

“我确实收集了一些那禽兽的罪证。”

在得知了宋沁童和三皇子联手想要推翻缙明帝，以及进宫找自己的目的后，皇后毫不犹豫的开口。

原来，当年她觉得自己母家被灭的实在蹊跷，趁着自己的身份畩澕獨傢还没有变得名不副实之前，偷偷调查出了一点东西。

皇后的父母在死之前，给她留下了血书和信物。

还有她这么多年来潜伏在缙明帝身边，忍着恶心和仇恨假意侍奉，也悄悄藏起过缙明帝与自己爪牙的一些来往秘旨。

缙明帝每次要对付什么人时，总是会扯出对方谋反的大旗，或者一些其他的理由，总之说的冠冕堂皇，仿佛他一点错都没有。

但其实这些东西都是他私下伪造的，替他伪造这些证据的人，有不少就是靠这些秘旨联系。

这么多年来，皇后冒着被发现就是死的风险，悄悄藏下了几封，那些秘旨上的内容以及缙明帝的金印，就是他残暴昏庸的最好证明。

这也正是宋沁童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这一趟进宫收获简直令人惊喜。

亲手将自己藏了多年的希望交给宋沁童的时候，皇后就像是终于卸下了重担，苍老疲惫的脸上满是希翼的看着宋沁童。

“宋姑娘，我的亲人能沉冤昭雪吗？”

“会的。”宋沁童无比郑重的点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做错事的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妾身在此，谢过姑娘。”

皇后露出了一抹释然的表情，她将躲在自己身后的沈煕拉了出来，摁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跑，然后轻声问宋沁童。

“宋姑娘，若妾身以后出了什么意外，还请您照顾一下煕儿，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将她交给鹤儿便好，他们都是苦命的人。”

不知为何，宋沁童总觉得皇后此刻的状态很奇怪，这话就像是在交代后事。

她心中莫名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开口：“娘娘，我认为只有活着才能看到希望，您觉得呢？”

皇后一愣，然后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里就涌上了一股雾气，晶莹的水光在她的眼眶里盈满。

“是啊，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她看上去完全没有一个尊贵的中宫之主该有的模样，这么多年的重担与仇恨压的她几乎瘦脱了相。

她苍老愁苦，仿佛被仇恨填满的怨妇，但在这一刻，宋沁童却在她的笑容中，看到了昔日张扬明媚的少女影子。

想来她年轻的时候，应该和原主一样，也是高高在上，地位尊崇，被家里，千娇万宠的王孙贵女，或许还有些纨绔，但也是爱笑爱闹的单纯小姑娘。

可多年岁月蹉跎，现在众人提起她，也只会感慨一句“皇后隐居深宫，多年不问世事”。

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心情，宋沁童深呼吸了一口气，郑重的将皇后多年的心血收好，然后认认真真的向她行了个大礼。

离开凤栖宫后，宋沁童还久久的陷在情绪里无法自拔。

初桐一改常态，还轻声劝慰了一句。

“人各有命，因果循环，报应循环，你且不要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