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8)
李夫人平日里最是疼她,此刻自也顺她话道:“璧月说得对,此皆怪你大哥,明明早就下学了,却拖到天黑才来,璧月应当替我去催。”
璧月闻之,方才熄下去的气焰即刻便又升腾起,转脸瞪向南宫霁。
南宫霁苦笑:“孩儿并非有意拖延,而是下学后教爹爹召去了,出来时天色已暗。”
李夫人道:“大王召你,多半是因你读书习政有怠,遂对你加以鞭策。”
南宫霁忙道:“并非如此,是爹爹问了他事,所以说得久了些。”
已然被母亲戳中痛处,南宫霁却还怕在幼妹跟前丢了脸面,遂随口编句谎话加以搪塞。
李夫人虽还狐疑,好在胡、杜二人及时替他说情,加之时辰也着实不早,李夫人一时便也无心再对他加苛责,只语重心长叮嘱道:“你读书习政定要用功,千万莫负你爹爹一番苦心。”继而便命传膳。
胡、杜二人自也留下陪宴,此外还有璧月与她昨日才进府的玩伴宇文柔素!南宫霁见那女孩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娴静,璧月不唤她便一人边上默默侍立,偶尔抬眸冲人恬淡一笑。
晚膳毕,撤了席,众人坐回原位。李夫人命人取来一个锦匣,璧月见到此物便即刻伸长了脖子向前张望,企盼的眼神令南宫霁也不禁好奇这盒中究竟是何珍奇!而杜、胡二人却似已心知肚明,皆是满眼含笑望向南宫霁。
李夫人命将匣子呈上给南宫霁,道:“今日叫你来,是有事要说。你当下也到了当婚的年纪,常理说来,这婚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你不得!然你爹爹与我皆以为你性情执拗,若是此事全由大人做主,却怕不如你意,由是,倒不如由你自己也做几分主,日后尚少些反悔。这两日我与胡娘子、杜娘子从参选的适龄女孩儿中挑了些德才品貌兼备的,这匣中便是入选者的画像,你且从中挑出几个合意的。再有几日便是仲秋,我召她们入宫游园观灯,你可与她们一见,或于言行中还能再见些区分,据此再做论断。”
南宫霁接过盒子,心中却有些不知滋味。母亲的话,意已了然,他所能做的主全限于此盒中,而即使他从中选出合意的女子,终也未必能成眷属,原是大人“论断”如何,才最紧要。只再反思去,母亲的话又并非不在理,婚姻大事,世上有几人可自做主?
道理诚是如此,只南宫霁心中,始终有些不甘:不甘心天下之大,他的储妃却只能出自一尺见方的小匣中;不甘心与子一面,便要携子共老;不甘心父母一言,便要抛却心头所爱!
说来王侯公子,多是情窦早开,譬如南宫霁,纵然饱读圣贤书,然长在妇人环伺、美姬绕身的宫中,见惯雪月风花,自有时难抵诱惑,偶沾些雨露也是常事,但凡一经而过,便也罢了。只偏生这南宫小殿下还是个痴情人,原是无伤大雅一段风月,却不知怎的还酿就一段苦情(坑)事!
说来此事,尚有些话长。
南宫霁历来常到叔父荣安侯南宫德昌宅中走动饮宴,一来二去竟瞧上了德昌府中一舞伎,此女生得柳腰莲脸,燕姿花貌,生将个情窦初开的小殿下迷得神魂颠倒。
南宫霁于是恳求叔父将此女相赠,孰料德昌却不敢应,倒不是他气量小,而是心知殿下年少,不宜沉湎女色,况且此女出身青楼,身份也是大大不妥,因而婉言拒之。本以为事到此便罢了,孰料德昌夫人于氏听闻后,为讨世子欢心,竟擅作主张,将那女子送进了宫!德昌事后闻之,震怒下虽厉斥了夫人,却已于事无补。
此女入宫后,以侍婢身份伴在小殿下身侧,日日缠绵,两厢欢爱,日子倒也过得极得意。只可惜这世上到底无不透风之墙:半月后,事便传到了李夫人耳中。当听闻儿子所收之人竟是青楼女子时,一惯温淑的李氏也不禁大怒,不顾儿子哀求,将此女赶出宫去,为免后患,又命将其远嫁了事。
此不过半年前之事,南宫霁一直耿耿于怀。李夫人心知此,思忖来,若这桩婚事全凭父母之命,恐他不情愿,到时夫妇不睦,总也是添扰,因此才与德崇商量,便让他自做三分主,好令他顺从些。
南宫霁虽然心存不甘,然父母之命,到底不敢违!回到嵩明轩后,连夜选出七八张画像,第二日便命人交去复命。
时日如梭,一转眼便到了仲秋。李夫人早早传命下去,当日将至后苑赏花游园。
王宫后苑虽称不得广阔,然亭台楼阁相映、绿水成趣、花木凑兴,也算得个赏花观景的好去处。
李夫人携世子与宫人一行先至歇兰阁,此处早已恭候着数名妙龄女子,便是上回选出的那些,加上李夫人后加进的两人,凑成十美,召入宫中,待作复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