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240)
张放自然是顺水推舟,即刻领旨。
事既罢,御驾便欲回宫。
直到此刻,璧月尚如梦方醒:林渊,甚么布商、草芥。。。皆是谎言!他,竟是。。。也是,寻常人,哪能得大哥那般上心!
“林渊!”
那人的身影已到门前,璧月终未能压住内心的不甘,唤出了那两字。
那人脚步一顿,似为震动。
璧月心一横,便要追上去,却教南宫霁一把拉回。。。
目送那人远去,南宫霁强压下满心不舍与凄楚,转对璧月,冷色开口:“你记住,这世上,从未有过林渊此人!从前没有,今后也没有。你那一意执念,是时当放下了!黄粱一梦,本不可期!”
璧月怔愣片刻,掩面而泣。
秋雨连绵,数日不绝,天色又清凉几分。
李琦终于回到京中。
灵堂凄清,南宫霁代璧月,又上了一炷香,谢过兰歌舍命相救之恩。转对李琦,南宫霁却难消愧疚,到底不是因了璧月,兰歌不至惨死。
“郡主既无恙,兰歌在天之灵,也可得安慰。”辛劳加之哀恸,李琦面上与音中,皆带疲意。
只是这份宽宏,令南宫霁惭愧更甚,当下竟是一揖:“璧月鲁莽无知,闯此大祸,连累无辜,实也有我教训看管不严之过,今日我且代她赔过不是,待来日此案了结,再带她前来灵前上香赔罪,以慰兰歌在天之灵!”
李琦摇头:“殿下言重了,郡主纵然任性些,然而此事,只能怪那些纵火行凶者,怎能怪到郡主?再说来,死生有命,或许,此皆是天意罢。。。倒是听说大理寺尚在彻查此案,不知进展如何,郡主的罪名,可能洗刷?”
南宫霁道:“此案牵连甚广,审结尚需时日,不过曾家已承认派人追杀金氏,只要查明当日白沙镇客栈中那两死者是他派出的刺客,璧月便自可脱罪。”
李琦颔首:“那便好!”略一沉吟,又道:“那兰歌。。。”
南宫霁忙道:“此事我已向大理寺说明,纵然身死,然清白者自当得还清名。”
李琦这才放下心,转身轻一叹:“这般,我便待她清名得复,再送她归去罢。”
南宫霁诧异:“归去?表哥是要送兰歌回蜀么?”
李琦摇头:“叶落归根,当初是我将她由吐蕃带出,如今也当由我送她回去。只有将她安置在至亲身侧,我才放心。”
南宫霁恻然无语。
李琦却回身望向他:“此案不日将结,且郡主婚期已近,殿下,可要及时带她返蜀。”
南宫霁一怔,竟迟疑。
李琦蹙眉:“殿下,难道另有打算?”
南宫霁转眸似沉吟,思来事到如今,对李琦,实无须再隐瞒甚么,遂轻叹一声,道:“近时听闻今上身子不甚好,我想留在京中,待他痊愈再言。”
李琦听闻此,竟一改先前的温文,厉声斥他糊涂,道:“莫说殿下此回私自入京本该当何罪,便说如今圣躬不豫,后事已是及难料!国本未定,便不论其他,万一豫王得势,殿下,可仔细思量过后果?”
南宫霁面色顿变,似也起了恼意,一拂袖道:“表哥说远了!他不过是小恙,怎就牵涉到国本?况且豫王。。。”
话音未落,却教李琦一把攥住衣袖,力道之大,竟令前人生生倒退了一步:“殿下醒醒罢,莫自欺欺人了。京中早盛传天子卧病不起,难道是空穴来风?宫中已收养了宗室子,今上本值壮年,若非急于立储,何须如此?”
心似猛然教人重锤了一下,南宫霁呆若木鸡:本是常理,他怎会不知?故作糊涂,只是不敢深思。。。天人永隔,生死别离,此情,若终只得成追忆,则纵然教他南宫霁坐享天下,又有何义?
“前事我有负于他,这一回,我不欲再弃他而去。无论后果如何,我皆无悔。”
终是千山万里,不如你一笑风轻!
李琦再望向其人时,见他已是面色如常,只目光乃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秋雨淅沥的黄昏,南宫霁独在窗下出神。时日如梭,离蜀时尚蝉声未歇,然眼下,身上这一袭薄衫却已难抵秋寒。李琦偏选在此时西去吐蕃,到时当正值雪地冰天,着实教人几分忧心。苦寒难御,君此一去,惟愿无恙。
“大哥,可歇下了么?”门外,传来璧月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进来罢。”南宫霁也正有话要与她说。
门轻教推开,璧月端着一小碗缓步入内。将碗置于桌上,回身笑道:“我新做了碗羹汤,大哥尝尝。”
南宫霁依言端碗尝了口,道:“略微咸了些,然而较之昨日,已是甚好。”
璧月闻言,却似得了褒奖般,满面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