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215)

作者:俞夙汐

堂中酒筵早已备妥,只是略显冷清。四顾才发觉堂中仅三四名女使侍立!

南宫霁遂道:“既是饮宴,此又不同于在汴梁时,还须处处防人耳目,表哥何须谨慎至此?”

李琦自知其意,道:“今夜邀饮殿下,自是备了舞乐助兴,只一时仓促之故,或当下尚未备妥,还待吾去一催,请殿下稍待!”

南宫霁自然应允。

李琦但去,南宫霁静自坐了一阵,见桌上酒筵所备,俱珍馔佳馐,看来是颇用心!回想那人口口声声说仓促,实则处处皆细,不免又几分动容。便想起当初,为质汴梁时,幸得他挺身维护、百般照应,才得以安然至今!这番情义,果然甚过手足。。。

门吱呀一声打开,忽将神思之人拉回眼下。

南宫霁笑道:“表哥怎去这许久?你我别后一叙,本不必过多费心!”

一面抬眸,却顿大惊---怎是他?!难道是心有所念,以致此刻出了错觉?闭目再睁开,所见依旧和方才无二致:门前含笑相向之人,绝非李琦,而是---阔别了半载之久、那个令他亦爱亦恨的大梁天子---越凌!

错愕之后,渐为醒悟,再环顾四周,堂中原侍立的侍女们也已不见了踪影!

此,原是李琦设下的一局!

倏忽重逢,竟有隔世之感!

细看那人,虽已歇了一日夜,然面上的风尘犹未洗尽,疲态仍显!烛光中,似觉他面色白得过分,身形较之当初,又要清减好几分!

入蜀这一路,千里跋涉,想他当是未少受苦,南宫霁心内便不禁一阵酸楚。可惜恻然之情才动,却又念起当初,他视自己如棋子,任意摆布利用,便又百恨丛生!

爱恨交缠下,实不知当如何应对眼前局面,便索性将一腔怨怒全发泄到了并不在当场的李琦身上:他是何从生了此胆,竟将梁帝引入蜀中?且不说越凌此回入蜀目的何在,但说这一路千重山水,万一出何差池,他李琦能为此担待?更可恨是,如此大事,他竟对自己欺瞒,果真妄为!

一拂袖,竟置眼前人不顾,便向外高唤李琦!数声过后,外间并无人应,他自愈发恼起,疾步上前要开门,却教赶上前来的那人拉住:“霁,门外众人已教遣散了!且李琦也是受命为此,你不必怪他!”

恼意正甚之人虽一时未加抵触,却背身而立,显得异常冷冰。

越凌见此,也只无奈一叹:“半载未见,我此来,只为见你一见!你既安好,吾便甚宽慰了。”

那人轻一哼:“多谢陛下惦记,臣如今,无须再战兢度日,自然安好,此还多亏陛下当日之成全!”

“霁,我千里迢迢到此,不过是为见你一面,叙一叙旧而已,你却定要拒人于千里么?”显是失望。

那人但闻此,一脸冷色终是有所缓,垂眸,心内一声重叹:并非我要拒你于千里,而是你当初那般欺我,实令我太过灰心,如今,已不知如何与你相对!然而到底回过了身,浅一揖:“叙旧?也好,陛下隆眷,臣不敢辜负,今夜有何训示,臣自恭听!”

“南宫霁,你。。。”纵然我一再忍让,却依旧不能令你释怀当初?南宫霁,你我之间,究竟为何走到今日这一步?!似觉眼前一晃,头又始眩痛。

“陛下既无训示,想来连日奔波也甚劳累,还是早些歇息罢,臣先告退了!”转身脚步却又一顿:“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汴梁蜀中千里之遥,来去颇费时日,陛下若无他事,当尽早回京!且说我南宫氏如今在朝中已饱受非议,可不欲再担下这挟天子之罪名!”

言落,便闻杯盘坠地之声!

“南宫霁,纵使前事我有对不住你之处,然也事出有因,况且我仅有之私心,不过是欲将你留在身侧,长久相伴而已!更说当初,我只以为,权势于你,乃无可无不可之物,怎知你心中,对王位是这般求之若渴?果真是我错看了你!”

“南宫霁实非超脱之人,此,令陛下失望了。只是陛下口口声声欲长相守,却为何定要我舍王位伴你左右,而非你弃江山随我身侧?!!”

越凌一怔,目光中的恼色,渐转为惊诧,又渐黯然。失神般挪步到桌前,颓然坐下。

“你我既各有牵念,你但坐稳你的江山便好,何必再来与我纠缠?我当日已说过,你我之间,若得诚心相待,自可长久,然最终,是孰人不顾往昔之情,背信破誓?你既为此,便早当料到会有今日!而你我间,自我离梁那日起,便当再无瓜葛!”积累数载之久的怨气,终于在此刻悉数得发泄。只是果真言到绝情处,心底又何尝不是痛若刀绞。

再看桌前那人,当下抚额而坐,看不清神情,然由那颤动不止的脊背,便可清晰感知此刻其人心内所受之煎熬。不知多时,待他终于回神时,南宫霁却早已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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