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173)

作者:俞夙汐

小雨霏微,粉花初绽,鸟雀喧于枝头,正可谓“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塞北江南,名不虚传!

春光如此好,那些时日的流血杀伐似仅为一梦,然城中的断壁残垣以及城门口堆积如山的尸骨,却时时昭示着这城中方才历过的腥风血雨!

良夜好眠,春梦易断!醒转时,已是天光大亮。

起身,入眼是那人温润的笑颜。

“你醒了,今日可觉好些?”

越凌一开口,眼中的暖意也随之转作了关切:当日营中大火,南宫霁本染疾在身,又教烟火熏伤了肺腑,昏迷了一日一夜,好在终是教救回一命!待略好,越凌本要送他回西平府疗伤,孰料他却不愿,加之太医也言称此刻伤者不易受车马颠簸,才不得不作罢。

南宫霁报以一笑:“本已大好了,然若你此刻不去将窗闭紧,便不好说了!”

越凌一怔,这才想起他仅着单衣,忙疾步上前将窗毕上。回身时,见那人下床欲去取衣袍,忙又替他取了,熟料那人见此竟伸手等他伺候着衣:全忘了身后之人素来也是教人伺候惯了的!

越凌当下捧着衣袍一脸茫然,神色甚是尴尬。

须臾,南宫霁恍然般嗤笑出声,回身搂过那人,额角相抵,轻道了句“有劳”。

那人却是面色一红,催促他更衣,又欲教张令其进入伺候。南宫霁不厌其烦,未加思忖,低头便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欲在清静中享片刻温存。

世间终是清静了,只无奈这仅着单衣的身子实难抵晨寒,几阵寒噤之后,不得已恋恋不舍放开那人,着衣洗漱。

多日烟雨,与这西北古城又平添几丝南国风韵。踏青本正当好,可惜适逢战时,越凌并无那兴致。

窗下,一局残棋已将见分晓。

南宫霁端杯呷了口茶,依旧不见那人落子,不禁纳闷:局势已了然,他这一子理当不难下!抬头,却见那人正盯着窗前一枝红梅出神,看来心不在棋,难怪落子毫无章法。

实则他的心事,并不难猜:兴庆既克,拓跋温已死,按说该班师回朝了!然兴庆城破的第二日,北面传来消息,兀剌海城守将不战而降,述律綦日前已率大军奔赴黑水;而这侧,北边的定州几是空城,加之羌桀太子亲传书劝降,守将已纳城,其北的右厢军司亦是如此!

梁军三日内不费一兵一卒连得两城,自受鼓舞,士气高亢,此刻正赶往娄博贝,此乃羌桀北地咽喉所在,得此,则纵然失了极北的兀剌海、黑水两城,自也无大碍,因防御已无忧矣!只是镇守娄博贝的乃是拓跋温的爱将尔朱璜,此人骁勇且足智多谋,并不理会招降,看来一战是难免!

如今所忧,乃是靳军若先破黑水,再南来滋扰,后果便难料矣!想那人也是因此才忧思甚甚罢。

他既心有所思,南宫霁也无心出言搅扰,乃随他的目光一道转向窗外,却见不知何处来的雀鸟飞落枝头,拍打羽翅时溅出一身水珠,倏忽将那人由沉思中拉出!

回到局中,那人略一思索,落下一子。

南宫霁见之,未加犹疑,也落一子,抬眸见那人显是一怔,随即摇了摇头:一眄之下,以为有机可乘,长驱直入只欲开疆拓土,却何尝留意身后早为人所窥伺,因是教他一击即溃!冒进之失啊!

见他怅然,南宫霁宽慰般抚上那微凉的手:“北地虽有其好,然,久留不宜,也是时当归了!”

那人无言。

看着他显见憔悴的面庞和泛红的双目,南宫霁不由一阵心酸:兴庆城已破了这许久,他却依旧难安,实教人不忍!因而劝道:“北地战事虽未平,然大局已定,后事你大可回京后再缓为斟酌定夺,且说赫留宗旻也并非无信之人,更何况他素来并无意与你为敌!不论如何,想来今后两朝欲得相安并不难。”此言实不虚。

越凌点了点头,然提起回京,却依旧语带含混,以长日阴雨不宜行路为由搪塞。

南宫霁无奈道:“你我常日相对,有何苦衷不能直言?我但日日见你这般神魂游离,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又于心何忍?”

越凌垂眸许久,似自嘲一哂:“无他,只京中事多,欲在此多享两日清闲罢了!”

南宫霁一怔:着实,离京四月,京中风波迭起,这一回朝,不知又要徒添几多烦扰!

静默片刻,正色道:“凌,你不可消沉,京中此刻形势微妙,吕谘一再催促你班师,便是怕日久人心不定!但你回到朝中,一应困扰皆可迎刃而解!”一面执起他手:“须知无论何时何境,我皆会伴在你身侧!”

那人抬眸,眼神已不似方才闪烁,只开口尚带犹疑:“然你伤势还未好,回程须得十数日,只惟怕。。。”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