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167)

作者:俞夙汐

不忍再多回想,越凌摇头长叹:“生灵涂炭,兵祸之过!吾当初因一时之忿决意北伐,是否错了?”言罢又是一阵急咳。

南宫霁蹙了蹙眉,想来疾中之人,难免思虑过甚,遂一面替他轻拍后背以平顺气息,一面道:“这战事原是拓跋温挑起的,怎会是你之过?其小人之心,可谓贪得无厌,便是你当日许议和,他却势必还得陇望蜀,今日索去十万缗,明日不定又要五十万;今日你将延州与他,明日他又来索庆州!思来此人一日不除,这西关终是一日难得安宁!再说拓跋温穷兵黩武,早将存蓄挥霍殆尽,今日这城中之景,想来并非绝无仅有,羌桀苛捐暴/政,素来民不聊生,因而当下之生灵涂炭,又岂能一应归罪于战祸?”

越凌垂眸:“话虽如此,然若不是因这兵祸,也不至教无辜百姓流离失所。。。”

南宫霁闻之面色略黯然。沉吟片刻,道:“社稷之安,在于安民!此既值岁尾,依我看,正可施赈济以收民心!”

越凌忖了忖,道:“吾原只想着,待到攻克兴庆,再行安抚之事,当下经你一提,倒实是此理,说来这锦上添花,自是不如雪中送炭来得有成效!”

天色微暗,昭明入内来请传膳。

越凌既病着,何来胃口?遂道缓一缓再说。

昭明闻此,却不肯退去,余光睥睨侍立一侧的南宫霁,禀道:“太医有吩咐,官家寒热方才褪去,须多歇息,今日南宫世子已来了许久,合当。。。”

南宫霁自为一怔。

越凌挥了挥手:“无妨,朕今日已觉好了许多,成日躺着也是无趣,才留他下来与朕解闷。”

昭明还欲言甚,越凌却已道:“罢了,天色已晚,汝去传膳罢,膳罢进药,莫误了时辰。”此意自是不欲再教他多言。

昭明虽不甚情愿,却也只得依命去了。

南宫霁这才重在榻边坐下,挠头道:“近日,我怎看昭明似对我有所。。。防备?不是无端旁敲侧击加以盘问,便是设法不教我接近你,究竟是何故?”

越凌一笑,又咳了两声,才道:“此,还须问你自己?”

南宫霁又一怔,继而垂首忖弄了半日,迟疑道:“吾近时只是与褚老汉走得近些,难道是因此。。。?”

越凌嗤道:“你行事鬼祟,可不教人疑心你二人一处乃图谋不轨!”

南宫霁虽心内着实委屈,然略一思,又笑道:“既这般,你缘何不疑我?”

越凌看了看眼前人,眸中之意味竟有些难以言说。轻叹了声,躺下阖起双目,一字一顿道:“猜忌本是苦事,我又何必庸人自扰?”

静坐一旁之人将此言回味了半日,微抬眸,看着案头闪烁不定的烛光,似自嘲一哂:“然,你并非从未疑过我?!”

话方落地,却倏觉不妥:过往之事,但自心照不宣便罢,他今日既出此言,便是决意从此要与自己坦诚相待!这般,自己却还耿耿于怀前事,岂不显促狭?

历过一阵难耐的静寂,南宫霁心内已然有些懵乱,欲破僵局,却又不知说甚好。正自踌躇,忽觉一微凉的手覆上了手背,随着那副温热的身躯缓缓贴近后背,霎时心中似教何物轻轻击撞过,涟漪丛生。。。

回身将那单薄之人拢入怀中,一手滑过那及腰如瀑的长发,嗫嚅道:“凌,我。。。并非有意。。。”

那人浅一笑:“无妨,吾确是猜忌过你,你若因此心怀怨怼,也是常理!只从今以后,你再无需忧心,我誓与你坦陈相待,永不起猜忌!可好?”

南宫霁心内忽似热泉涌过:这一诺,他已等了太久,好在,今日总是遂愿了!一时哪还能出个“不”字!

门外又传来昭明的询问之声。南宫霁万般不舍放开怀中人,相视一笑后,乃如无事般各归其位。

昭明入内备膳,越凌却当着众人面问道:“你近时总与那褚老汉厮混一处,所为何事?”

眼见昭明似是一怔,南宫霁心内暗笑:官家此举,是要当众与他个机会自清啊!然而那事,当下还不宜道明,因而故作沉吟:“这。。。自然并非坏事,只是功成尚缺火候,当下说来反坏兴致,还请官家再与臣些时日,到时臣必与官家个交代!”

越凌嗤道:“‘到时’又是何时,你若只是敷衍于朕,时日一久,朕便也记不起了,岂非轻纵了你?”

南宫霁拱手连道“何敢”,又笑道:“官家若要定个期限,那便乾宁节(1)之前罢!”

越凌点头:“好,就这般定了,你但好自为之!”

南宫霁一面应承,一面却又讪笑:“臣方想起,今日前来,倒还是受人所托!听闻兴庆府之所以难以攻克,除了地形易守难攻之故外,还因羌桀军在城外各处密布机关陷阱,以致防不胜防、死伤甚众,褚老汉自言有法破解此,因而求许他往前方军中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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