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125)
近万字的奏疏,越凌看了半宿,思量了一夜,却依旧难下决断:当下,且不说府州与麟州二城尚还能支撑多久,便依杜允之之请,分兵两路突袭羌桀城池,然而凉州之创尚在眼前,吐蕃回纥实不足倚,羌桀军又素来神出鬼没,万一错估形势、再陷泥沼,莫说河北三州难保,陕西路各边镇亦恐岌岌可危!
既难定夺,只能早朝上,以此策再问朝中。可惜众人之见,依旧莫衷一是。吕谘因而请奏,召杜允之或夏之望、范靖其中一人回朝陈情,再论可否。此计虽听来最为稳妥,实却是下下之策!须知汴梁距陕西,隔着上千里路,这一去一回,便是快马加鞭,少则也要十多日!纵然高坐庙堂,越凌亦晓兵贵神速之理,这般拖沓,即便他能等,府、麟二州又如何等得?!
早朝下来,早先的踌躇已化作满腹愁绪,反正也是食不知味,便索性免了午膳。
一回到内殿,那金贵之人便倒回御榻,闭目不响。这自惊坏了左右,正无措间,忽闻黄门来禀:南宫世子求见!闻此,榻上那原先似泰山崩于前亦难打动之人却倏忽坐起了身!“南宫霁”三字,此刻于治大梁天子这颓废之症,胜过任一仙药灵丹!
他所来为甚?越凌心猜,或是听闻了河北之困,知他心烦,前来与他解一解闷罢。孰料听闻了那人的来意后,越凌却是瞠目,一时笑也不是,嗤也不是,道:“你说甚?你也要为解河北之困献策?”
那人看去乃是郑重其事,颔了颔首。
如此,越凌倒着实未尝想到:便是有心为自己解忧,这人也素来不言及朝政,今日却是为哪般?然他既有心,且所谓集思广益,多听一人之见也无妨!遂道:“说来听听!”
那人此刻却又不急言了,倒是话锋一转,道:“臣来时,听闻陛下尚未用膳,臣此番陈情冗长,陛下若是饿着,不定一时半刻便失了耐性,按说,臣也难得机会替陛下分忧、为国出力,若轻易错失,实不甘心!因而,此言,定要待陛下午膳后再说!”
越凌一笑,这厮,明明是劝自己用膳,却也须寻个如此冠冕的由头!也罢,便看在他此份心意上,自也领受了。
一顿午膳,不过费了区区一刻钟功夫。膳毕,越凌自追问其策。不想那人竟道,献策者非他,其仅是代为引荐罢了!
越凌无奈:“如此说来,你此来实非献策,而为举才?”
他道:“也非,此人实已负功名在身,且也为陛下所赏识,因而并无须为之举荐!”
越凌一沉吟,道:“是外臣?”
那人点了点头,禀道:“是张放!”
越凌闻此显为诧异:张放?!早先已授知延州,难道是与杜、夏等人意见不合,才有此僭越之举?然既先前已应允了那人,便不妨闻过其见再说!遂道:“呈上来罢!”
孰料那人却无所动。
越凌嗤道:“他既托你为之言,难道连封奏疏也不曾有?”
那人这才似恍然,沉吟片刻,道:“陛下可先许臣一事?”
越凌叹了一气,道:“还有何求?”
那人道:“张放此举冒昧,然陛下可否听过其人之言,再言施惩?”
至当下,越凌依旧未尝体味出他那番恭谨下隐隐透露的大不韪,因想来也无甚大不可忍之事,便一笑许之。
这才闻他小心道:“如此,当下张放正于宣德门外待召,请陛下依言赐见!”
一时,越凌以为听错了。怔愣片刻,倏忽拍案:“南宫霁,你以为朕可纵你至何境地?!”
这实难怪他震怒,纵然不追究此二人先前的私交之罪,且说以张放的身份,如今西北正危,他却擅离职守,不经奏请回京,其罪已远大于僭越!而南宫霁,无视其之忤逆,替其斡旋,乃是欺君!
孰料那人此刻非但不见势退让,看去心意竟还尤坚决,乃道:“臣以为张放定有要情须禀,才甘于犯上!而陛下已允过臣,听过其言再行处置,求请践诺!过后,臣自与张放同领罪!”
越凌冷叱:“你还敢言领罪?此罪,你却担得下?”
话虽如此,怒气却已然压下了些。当下起身踱了片刻,静心忖来,张放出此举,定然有不得已之因;且杜允之所请,自己至今有问悬而未解,而张放既由北来,或能与他释疑一二;再则,也诚如南宫霁所言,要治其罪,并不急于这一时!
主意既定,便命宣张放入内来见。
第77章 壮举
张放昨夜方抵京,此刻面上犹带风尘。参拜过后,越凌直问其策,不想答辞却与杜、夏等人之上疏所言并无二至!越凌心下觉怪,既如此,他不惜日夜兼程策马千里入京这一趟是为何?难道是欲邀功?然他应知杜允之的奏疏也已呈上!且言之,他擅离职守,便是献策有功,却也是功不抵罪,此实是得不偿失之举!便据实道:“此计,杜允之已上疏言过,并无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