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103)
叩门声再度响起,略显老态的声音道:“官人可起了?外间来人说有急事求见!”是褚老汉。
老汉言罢侧耳细听,室内依旧静谧如水。正待叩响第三下,却闻一慵懒且带些嘶哑的声音淡淡飘出,也只敷衍般应了一声。老汉一愣,挠了挠头,转身走开,步伐却迟缓,心下或正犯难如何回应外间急等求见之人。
“应我!”咄咄逼人的口气,似要震慑身下之人。孰料未等到那人回应,入耳却是他自己的一声痛呼!掩面始料未及:想不到那人竟还留了这气力!心中甚是懊恼。
越凌方得脱身,却也闭目缓了好一阵,才是坐起身,骂了句“混账!”,伸手便去拿散于床头的衣物,孰料身后忽生一股力道又将他拉回被中!
南宫霁依旧一脸执色:“应我!”
忍无可忍,越凌一脚踹去:“吾何时与他独处过?!”
日头渐高,满园春(坑)色,桃李竟开。
南宫霁闲坐庭中,抚着尚有些轻肿的左颊,长吁短叹。
在旁浇园的禇老汉摇了摇头,自桶中舀起半瓢水泼将出去,菜叶上水色潋滟,不时折出点点霓光,看去教人心身舒畅。老汉一咂嘴:“官人这是又有何烦恼,不妨与老汉说说,便是不能与官人解忧,说出来也能消些愁绪。”
闲坐之人有些迟疑,起身踱了两圈。清风徐来,粉花如薇菲般飘落,沾了半身。且一舒眉:“无甚大事,不过有人觊觎吾一宝物,其人颇有权势,不能轻易开罪,因而烦恼。”
老汉笑道:“此乃天子脚下,任他权高位重,若是强取豪夺,自有律法治他!”
南宫霁摇头:“他乃北方豪族,凡人皆要让他三分。”
老汉一拍腿:“如此,老汉便破一回例,与官人在秘处设一暗格,且将宝物藏入,他自无法取得!且他既是北人,自要回去,难道还能舍了身家候在此?待他一走,官人可不就得安枕了?”
南宫霁闻之倒也觉几分在理,量他赫留宗旻再多算计,终是不能长留于此,空留他些念想倒还痛快!再言之如今靳国皇帝驾崩,他这一回去,今后纵是有心,却也鞭长莫及,自己这通忧绪,岂非杞人忧天?!
如此一想,顿觉云开月明,笑道:“褚翁高见,果是替我解了一忧!”
老汉倒是急性子,以为他已赞同了方才之策,忙道:“既这般,那暗格老汉今日便去设下”
南宫霁一挥手:“不必了,此事已了!”
第63章 豪赌
边关密报,靳帝驾崩!
一早听闻此事,越凌便召宰臣入见,然所议却并非悼亡!实则当下,靳国尚未有讣闻送达,换而言之,竟是秘不发丧!这便教人嗅出了些政变之气象,因靳国太子赫留宗旻并非皇后堇暮氏亲生,而母子日久不合已非秘闻!堇暮氏乃北靳大族,手掌雄兵,若是趁此起事,废长立幼,拥立堇暮后亲子,倒也十拿九稳!
当下,大梁本可隔岸观火,待他大局定下,再遣使悼亡贺新便是!此也是朝中众意所向。只越凌心中似另有所向,且说朝中也不乏怀忧之辈,道是堇暮氏素怀野心且好战,若得势,必然于本朝不利!甚有人举出当年堇暮氏借口关南先事,鼓动靳主南下发难,以证其狼子之心!如此一来,事便有些难断了。
越凌一时,有些郁郁。日暮,登楼北眺,汴梁城置身夕阳的晚照中,一片泰然!然千里外的北都上京,却不知是何景象?那不日或将掀起的一场腥风血雨,不知又要席卷多少里河山,伤多少无辜性命,想来便教人喟叹。
浮云一别,几时重把杯?赫留宗旻,但愿吾与你,此生还有相见之日!
忧心忡忡,独自正伤神,忽闻黄门来禀:“靳太子求见!”越凌片刻间以为听错了,那人此时不在北归的路上,却返回来寻自己作甚?
或是秉性刚烈,丧父之痛,在这十九岁青年的脸上并未有丝毫显露。越凌似觉此时便是一句“节哀”,于他也是多余!
峻色之人当下起身一拱手算施礼,平日的逗玩亵闹之态已全不见踪迹。越凌想他有话要说,本欲挥退宫人,然想了想,还是罢了。
那人对面而立,目光殷切:“陛下,如今吾朝奸祟横行,阻我登位!因而请陛下借我援兵,助我回朝,拨乱反正!”
天已黄昏,宰相王遂方才回府,却又受召入见!赫留宗旻之求,越凌急求决断。
王遂入内,不答先问:“陛下心内望何方得势?”
越凌沉吟。人皆有私,纵然不论堇暮氏掌权如何不利,便因了与那人那番旧交,他心中也早有所向。
王遂一语道破天机:“实则此事无异于豪赌,若许靳太子所求,只恐其万一失败,堇暮氏迁怒于吾;然若不助他,且不说堇暮氏得势,于长远亦是有害,且万一靳太子登位,势必记恨,则更成大患!得失之间,不堪细酌,陛下不妨随心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