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过境(70)
魏桓的证词,成了压倒房梁的最后一根稻草。祁棠眼眶微红,声音也哑了。
“所以,她不是?”
叶扶琉站在院墙下,魏郎君果然又开口替她作保,她愉悦地弯了弯眼,理直气壮指着自己:
“我当然不是。我叶四娘是缺钱财还是缺家业,好好的行商行当不做,伪作青楼花魁欺诈于你,我图什么呢?魏家表弟,你寻错人啦!”
祁棠喃喃自语,“是啊,她欺骗我一场,拆了我一座宅子,什么都未带走,她图什么呢。她必然是收了仇家的好处,故意羞辱于我,羞辱信国公府。眼前这个叶四娘不缺钱财也不缺家业,一个是行商当家的良民,一个是青楼花魁贱籍……所以,我真的认错人了?”
魏桓起身走去木楼边缘,扶栏垂眸,深墨色的瞳孔在凝视时显得格外专注,叶扶琉站在院墙下,两边目光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她仰头眨了下眼。
魏桓收回目光,对祁棠道,“你认错了。”
——
祁棠失魂落魄地走了。
出门时又忘了带走两位江宁府的名医。
吴郎中和徐郎中背着药箱站在魏家门外,相对苦笑。
“你我不进魏家治病也是好事。” “再去林大郎家里借宿一晚上?”“走罢!”
——
叶扶琉哼着小曲儿在庭院里洒了一把小米,几只白羽大鸽子咕咕咕地落地啄食。
魏家木楼上方的百尺高空,天色澄碧如洗。大群白灰色相间的信鸽成群结队盘旋,鸽哨响彻江南夏空。
祁世子的大麻烦轻轻松松地解决了,比想象中容易得多,悬在半空的一块大石轻易便落了地。
手里攥了把小米,坐在廊下悠然投喂鸽子的间隙,她隐约感觉自己忘了点什么。
忘了什么呢?最近事太多,想不起来。
或许是那个始终打不开密字锁的小楠木箱?折腾这么久,都成一桩心事了。
她哼着小曲儿起身,轻快地进屋继续倒腾小箱子。
——
信鸽扑棱棱飞进木楼,在洒满谷粒的猫儿盆里啄食。
耳边响起了微弱的汩汩流动声响。
那是冰鉴里的冰块在暑热里融化成水,流到下方储水盘里的流水声。
魏大走近冰鉴,打开上层箱盖看看,又拉开最下方的储水盘。
“盘子里的水快满了。冰鉴上层格子摆的碎冰也融化得差不多了。还好叶家做生意实在,馈赠了满满一箱子的整冰块。”
他边说边打开冰鉴下层的暗门,准备取一块整冰敲碎了,碎冰搁上层格子里。
蹲暗门边上,才要往里掏冰,魏大蓦然一呆。
随后诧异地喊出声,“怎么里头放了许多砖头。”
“砖头?”栏杆边的魏桓停下抚摸鸽子灰羽的动作,侧身瞥来一眼。
暗门左右大开,他直接便看见垒在最外侧的,融化成半透明的一堵残冰墙。
天气太热,冰墙融化。残冰墙后方露出的,不是叶家号称的“免费赠送整箱子冰”,压根连多一块冰都没有……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大半箱子石砖。
魏桓瞬间沉默了。
……这是什么奸商手段??
第29章
魏桓坐在木楼唯一的紫檀木椅里, 望着冰鉴沉思。
他想起一件事。
叶家借宅子宴请行商的前夜,叶扶琉坚持当晚送冰鉴过来。当时他便感觉有几分反常。
冰鉴暗门里藏的石砖取出一块,此刻就摆在手边。
年代久远的石砖上, 刻有一副线条精美的人物宫阙浮雕,美轮美奂。
这哪里是寻常石砖?分明是罕见的古董汉砖,价值贵重, 有价无市。
两百余块贵重古董汉砖, 为何会藏在冰鉴下方?
当然是被制冰鉴的人藏进去的。
为何要藏进冰鉴送来邻家?当然是不想被人发现。
为何不想被人发现?
魏桓手握精美花纹的汉砖,哑然盯看了一会儿。
转身吩咐魏大, “现在就出门,把祁棠叫回来。我有话问他。”
还没走出门的祁棠被魏大紧急叫了回去。
“所以, 那位自称秦水娘的女子,和你相处短短三日之后, 应下做你的外室?”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祁棠的耳尖隐约发红,嘴硬道, “一个青楼贱籍罢了, 我还配不上她么?她应得痛快, 我当时并未多想。事后想起来, 连女儿家的羞涩扭捏都没有,可疑得很!必然是收受了仇家的好处,蓄意接近于我无疑了!”
魏桓缓缓抚过膝头的石砖,精美的宫阙花纹掠过指尖。
“蓄意接近于你,应该是确凿无疑了。但受了仇家的好处,刻意羞辱报复你祁氏……倒不见得。你给她的那处宅子, 是如何准备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