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拢春腰(135)
话里多了些埋怨, “何况我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时,家里人也没这么想我。”
岑氏面色一僵。这丫头成了婚回来, 怎的什么直白话都敢说?
这话说得岑氏心里发毛, “罢了,你有自由能选住在哪里, 跟谁待在一起。这次叫你来, 是想跟你说说另一件事。”
凝珑先出声噎她:“我也有事告诉舅母, 我打算明日上晌就回去。散步散心,看过美景,我心里已经没原先那么憋屈了。我把娘的遗物装在木箱里,一并带回去。往后怀念时就打开木箱看一看。”
这话在岑氏听来,是这重意思:以后我就找我娘诉苦了,早早远离你们这帮坏亲戚。
这怎么行!
岑氏让她先别急,“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千万别在外人面前提起。”
凝珑猜岑氏定不会答应她回去的请求,只点点头,说好。
其实事情往往是越强调,便令人记得越深刻。岑氏不叫她在外人面前提起,她倒会因岑氏这番提醒话多留个心眼。
岑氏说:“老爷与我,还有你大哥和玥丫头,我们四个打算等年后开春搬到其他州郡住。”
凝珑不解:“可舅舅不是苏州知州么,他是地方官,怎么走得动?再说,原来咱们不都捋好了么,舅舅只要在苏州干出不俗实绩,几年后定能重回平京做宰执。要搬去其他州郡,这不等于说是主动放弃升官的机会了吗?”
岑氏回正是,“这小半月时间里,我们都想通许多事。什么官不官的,一家人幸福美满地待在一起才最重要。官场明枪暗箭难防,整日过得提心吊胆,到头来什么都没享受到。与其这样过日子,倒不如混个半隐退,主动辞官,去做一地闲官。大哥娶个如意媳妇,玥丫头嫁个爱她的夫君,平淡度日。”
又说:“你舅舅为官二十余年,功过参半。先前被抄了一次家,可仅靠剩下的干净钱,也足够做个富贵人家。”
凝珑:“舅母怕不是在诓我。当时咱们都待在诏狱里,舅舅有多渴望东山再起,你我都长了眼能看见。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却告诉我要携全家隐退。那我先前勾引世子算什么?那我不就成了给你们铺路的垫脚石,白白浪费时间去做无用事了?”
她这般牙尖嘴利,叫岑氏在心里直呼不好对付。一面怨凝理给的这套说辞忒不靠谱,她自己说出来都不信,何况是凝珑。
“那怎么算是无用事?”岑氏试图劝服她,“你看,你凭自身本事被世子风光娶走,你不正靠这实现一大飞跃吗?你享受到的荣华富贵不是假的吧,你有个深情强大的夫君不是假的吧。你勾引他,是啊,确实帮家里度过一劫,可你自己也受益不少,不是么。”
凝珑倔劲上来,心里又气又恼又委屈,渐渐把眼眶逼红,酝酿着一泡将落的眼泪。
凝珑把泪花一把抹去,扭过头,闷闷地说了声:“不是。”
岑氏以为她很了解凝珑,可在今下,她忽然有些猜不透凝珑的心思。
“珑丫头,我说的哪里不是?婚姻曾利了家里,但现在和将来,都只会利你。辞官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还是尊贵的世子妃夫人,我们只是选了另一种过日子的方式。你愿意来最好,不愿意来就还待在京里,有什么不好?”
凝珑没回话。
她哭,一是为凝家不肯对她说实话。她能看不出辞官这说辞是假的么,她是在气他们都不肯说实话,拿假大空的谎话骗她。相处数年,就算没亲近到难舍难分的地步,好歹也不算是仇家吧。她拿他们当好亲戚,他们倒把她当猴耍!
二是自傲心作祟。她要面子,要被人看得起。她的夫君和亲戚也要有面子,能被人看得起。
原先的富亲戚成了落地凤凰,自甘堕落,谁能受得了?
哭也是为自身利益着想。穷亲戚倒打一耙,需让她时刻支援。富亲戚锦上添花,能共同稳固地位。
岑氏没辙,干脆接着先前的话头继续说下去。
“要搬去的地方是章州,在闽南一带。你舅舅看着是风光的知州,其实权力在落在了刘通判手里。刘通判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一方地头蛇的权力何其大。你舅舅不愿再作周旋,干脆往京里递了道辞官状,顺便推举刘通判做知州,也算是给他一个人情,让他升官。”
凝珑又把身转过去,“章州?闽南一带湿热,你们当真能适应那里的气候?何况章州也不敌这片繁华,更像个流放地。”
“有人去那里流放,就有人去那里享受。你舅舅跟章州知州与通判都是老相识,去那里自然有人照顾。远离京城,远离繁华一带,才能避人耳目啊。省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被有心人狠狠参上一状。从前有陛下与世子出面保,往后可说不定了。这也是向陛下证明往后会一身清白,不再惹麻烦。只有这样才能安稳度过下半生,要不然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