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拢春腰(105)
恰逢日落,赤霞把山野镀上一层朦胧,天地间闪过耀眼的余晖,须臾便慢慢落入黑暗。
凝珑走到一棵楸树下,抬眸注视太阳西落。她眼里的倨傲被黑暗掩着,令云秀看不清她的神情。
时过境迁,不可一世的凝家已然落魄,可她仿佛还是她,又理性又天真。
总能理性看待每一份情意,可又把世事看得太轻,太过想当然。
云秀情不自禁道:“姑娘可曾想过与世子好好地试一试?”
凝珑:“想过,但也仅限于想过。他还是他,我还是我,高贵的世子爷不会为任何人改变他的习性,我也不会为谈情说爱而一直戴着面具。”
她这时还不曾知道情爱能令人有多难忘,最想要的还是自保。
程延悄悄跟了她很久,离得无比遥远,也就只能看见她掏出程家令牌,与云秀搭话。
片刻,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凝珑不情不愿地回了阁楼,坐在程延身边,俩人舀着粥吃,阁楼里只有勺盏相碰的声音。
程延先开口说道:“明日回门,回去后沐浴盥洗,早些歇息。”
这话被凝珑品出或是要分房睡的意味。从前她与程延一旦闹矛盾,俩人便会分房睡,省得卧在一张床上互看不顺眼。
她低低地“哦”了声,“世子也应早些歇息。”
阁楼里还站着端菜撤盏的几位婢子,有外人在场,凝珑还端着夫人架子,把话语放轻,贴心地问候她的夫君。
实际上,凝珑并不关心程延何时睡,睡哪里。若无外人在场,她会搬着杌凳到另一张桌上用膳。
程延也知她的关心是在做戏,主动提到她想听到的话题:“近来我作息不稳,怕影响你歇息,我就搬到南屋住。近来去禁中的次数也会变多,我不在园里的时候,你若有事就去问程瑗。”
凝珑心里暗喜,简直如有神助。她巴不得他日夜不归,好让她制定详细的出逃计划。
这些喜悦自然不能在明面上显露。她故作落寞,别有深意地回道:“真是可惜。刚到一箱玩具,都还没拆封呢。本来想趁这秋高气爽的好时候拿玩具跟你玩一玩,这下倒好……”
程延抚着她的手背安抚:“来日方长。”
凝珑把手抽了回去,落在身侧,在婢子看不到的地方不动声色地甩了甩手。
继而又转眸笑道:“手有些酸。想是入秋后园里雾气加重,身子也有了会染寒的趋势。”
听她说到这里,程延便把她的心思猜出了七八。
他懂也只装作不懂,“那我让大夫再开些驱寒气的药汤。”
凝珑说好。反正她最终都会“倒掉”。
但她又爱精打细算,自然不会浪费药材。那药汤都给云秀喝了。
阁楼里的婢子自然不会懂得主家话语间的深意。她们还当主家童趣大发,当那玩具是真玩具,当主家情深意浓。
夜间。
凝珑难得独享拔步床,往柔软的褥里翻了翻身,再也不用顾忌会不会压到某个人。
盥洗后,云秀来收拾床褥。她见床头还摆着两个枕头,便问:“姑娘,今夜世子不在,可需要把他的这道枕头给撤了?”
凝珑梳着发,“不必,留着吧。若他知道他一走,我就把他存在的痕迹给抹去了,那必得又会掀起风波。”
云秀倒也不知她是因怕惹事想留下,还是存了些别的小心思。
不过到底没问,只贴心地挂上熏香球,阖紧窗,之后就退出屋去。
夜色渐浓,明明熏的是安神香,可凝珑却翻来覆去,罕见地失了眠。
平常她与程延行过那事,窝在他的怀里很快就能睡着。那时她嫌他压在她腰上的胳膊太沉,嫌被他搂着太热,总是埋怨。
如今没了他这个蛮汉子,她竟觉得背后有些空荡,没了倚靠。
实在睡不着。凝珑又翻过身,盯着他枕过的枕头。
她慢慢抚着枕身,那丝滑柔软的枕身犹如他的发丝,从她指间穿过,曾把她的脸和大腿都扎得痒痒的。
凝珑忽地感到后怕。她竟会在他不在的时候,荒唐地想起与他欢.\爱的场景。
她的心克制谨慎,想远离他。可她的身已被他凿得成熟风韵,夜里风声荡来,荡飘她的裙摆,她就知道她的身离不开他。
不过最终是心战胜了身,她起夜抹了把脸,既然睡不着,那就想想出逃一事。
屋里莫名闷热,凝珑推开窗,见南屋灯火通明。
他也没睡着。他的身也在想念她的包.\裹吗?
对面沉寂许久,程延还以为凝珑业已睡着。他伏案处理公事,忽听一道开窗声传来。
屋门紧闭,榉木窗合得严实,可他知道那是凝珑推开了窗。
凝珑干脆倚着窗,看他能想她想到何种程度,会不会破门而出,来她屋里做一番天雷勾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