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温柔刀(24)
裴安见母亲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早就吓得噤声,什么春尾夏尾的他一概不懂,最后一句倒是咂摸出点意思来。
“我知道!”
他如同回答夫子的考问一样,亮声道:“阿昱不喜欢安平妹妹!我也不喜欢!”
“安儿休得胡言。”
容华郡主蹙眉视之,又叫贴身丫鬟来,“带大公子下去。”
“我不,我不下去。”裴安生得高壮魁梧,一把揽着身旁的弟弟,护雏的姿态道:“还没吃饱,我不走。”
“安儿乖,为娘和你弟弟还有话说,你没吃饱就跟芸枝到膳房去,今日阿娘许你多吃一盏蜜浮酥奈花,好不好?”
大郎贪嘴,听到吃食立马乖乖响应,今日却怪,搬出蜜浮酥奈花来他都直摇头。想来是怕她又要训斥幼子,才会这般。
两个儿子年龄差了七八岁,一个发育迟滞,一个天纵奇才,这些年来没有疏远也没有阋墙相争,实在难得,容华郡主不由的心里一软。
她沉下心来想了想,今日丈夫凯旋算得上喜事,幼子又远道归来,一家团聚,也确实不该动不动就大小声。
那便不提外人,只对着幼子温言问:“此番南下,途经奉元时,可曾去拜访过裴氏族老?”
裴昱眼波四平八稳,将茶盏送至唇边,缓缓饮了一口才反问:“阿娘的耳报神没有回禀?”
这是在讽她派人盯着清潭苑,他前脚回来后脚老明就登门。容华郡主被这么一噎,胸腔微窒,复见幼子神色怡然,她心中更是不悦,气息不稳道:“昱儿,这就是你和母亲说话的态度?”
裴安见母亲又要动怒,忐忑不安地上前,带着哭腔抱住母亲:“阿娘不要凶弟弟……”
这般懂事的孩儿,旁人却总说他是个傻子。容华郡主心口直发酸,搂住大郎,轻轻拍着背安抚。
“好好,阿娘不生气,阿娘不生气,安儿别怕。”
对于不够健康的孩子,当父母的总归多关照些。这么多年来,容华郡主给大郎安排了很多人伺候,但仍然不放心,每晚睡前总是要亲自看顾,夏日驱蚊冬日翻炭。夜里也睡得警醒,若大郎梦魇,郡主知晓了也是要亲去照料的。
眼下见儿子哭得脸蛋通红,郡主当真后悔——就算再生气,也不该当着大郎的面训斥。
是以,亲自浸了帕子来,一点一点给大郎擦脸揾泪,柔声哄慰。
裴昱手里的一盏茶已吃尽了,长指轻叩着盏沿,浓墨点漆的眼异常平静。
容华郡主将大儿子送回房,想起丈夫与圣上小聚,少不得要喝上几杯,遂命人准备解酒茶。
路过厅房,见幼子仍坐在里面,便隔着丈远硬声硬气地吩咐:“给你两天时间,把不三不四的女人打发走。”
“安平这阵子被长公主禁足,出不得府门,明日你备些礼过去探望,嘴巴甜一点,别再惹哭人家。”
裴昱嗓音平淡,听不出一丝起伏:“我与县主一未定亲二无婚约,全然无关的两个人,贸然前去有失礼数。阿娘也不必总把外人的名字挂在嘴边,倒是对县主闺誉有损。”
“再一个,阿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难道看不出长公主无意与裴家结亲?”
“你!”
“昱儿,你何时变成这样,话里句句带刺,翅膀硬了不成?”容华郡主气得头脑发胀。
但更让她生气的还在后头。
幼子起身,眉间凝着冷意朝她走来,远远看着竟有几分深不可测。
只听他轻描淡写地说:“阿娘方才问,儿子蓄养外室、沉迷声色,是从哪里学来的歪风邪气。”
“——想必是,子肖其父罢。”
言罢这句,沉了整日的天空骤然劈下一个响雷,叫人心神震动。而这只言片语对于容华郡主来说,也实在比惊雷更惊心。
“你…你什么意思!”
雷电交加,一道道银光追逐穿梭,像是要刺破天穹,也将裴昱的脸照得愈发煞白。
耳鸣阵阵,他掌根抵住额角,隐忍着按揉两下。
正欲离去,听得母亲尖利刺耳的喊叫:“逆子,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什么子肖其父,你是说你爹养了外室?”
金尊玉贵的郡主、一品诰命夫人,如同失了智的疯妇,一把将他从门槛外面拽回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说啊!”
巧合的是,位于话题中心的人物刚从宫中归家,笑意还未完全散去,红光满面步履闲适。听到妻儿的争执,微笑就这样凝固在了脸上。
第12章
坊间常有谚语道:十月雷,阎王不得闲。
这个时节的响雷并非好兆头,外加南越战祸未歇,经历水患的七个州县也在叫苦连天,朝堂上识相的臣工早就把嘴巴闭牢,免得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