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他为何如此黏人(17)
宋砚出身高贵,祖父是靖难元勋,母亲是昭临郡主和云宜将军的独女。圣上是他的亲外伯公,大长公主是他的亲太姑姥,东宫太子殿下是他的堂舅兼同窗,如今颇得圣心的文华殿大学士兼太子太傅章鹤,是十分器重他的老师。他自身也不简单,十四岁时就中了武举魁首,把与他同台比试的勋爵子弟们打得落花流水,不过两年时间就升任为中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了。这两年他又对文举起了兴趣,今年三月殿试揭榜,竟中了二甲第七名进士,圣上亲授他刑部主事一职,满京城都传遍了。
柳筝曾在客人的闲话中听过他的名字,但不曾放在心上过。这般厉害得不像世上真能有的人物,能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立在这略显拥挤的铺子里。一袭淡青色提花暗纹的广袖道袍,身姿颀长,面白如玉,敛袖执扇的手骨节分明。举止守礼,连目光都不曾有半分轻浮。如果不是他的耳朵太粉、指尖用力得泛白出卖了他的紧张与羞赧,柳筝真会以为是天上的小神仙不小心掉进她们家里来了。
两厢沉默之际,柳筝将视线投向了王初翠。
王初翠忙上前接过了柳筝手里的东西,一边收拾一边殷切地和宋砚介绍道:“官爷,这位就是我的孙女筝筝。筝筝,这位是……”
宋砚喉结微动,温和应道:“在下宋砚,是刑部湖广清吏司的主事。”
柳筝对他的回答略感诧异,虽然他随便一个头衔说出来都够吓人的了,但这刑部主事一职,和其他那些辉煌荣耀的身份相比还是逊色了些。
他既不坦明,柳筝便装作不知道:“民女见过宋官爷。”
跟在她身后进来,刚把花放下的陈儒和小段师傅诚惶诚恐地向宋砚和冯策二人行了礼,陈儒还激动地报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光影微动间,宋砚看了他们一眼,唇角的弧度平了平。
冯策抬手制止陈儒滔滔不绝的话,沉声问:“二位也是来向柳姑娘讨水喝的吗?”
小段师傅识趣地告辞离开了,陈儒还想再多说两句,不过触及冯策利刃般的目光,他立马把话都噎进肚子里,不甘心地走了。王初翠及时地给小段师傅装上了一壶绿豆甜汤带走。
罗先生这回送了柳筝好几盆兰花、牡丹花,本还想送她些衣裳首饰的,柳筝没要。见留她不住,罗先生便安排了马车和两个下人护送她回家,马车行到巷子口的时候,柳筝遇上了说什么都要帮她搬花的陈儒和小段师傅。这两个男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都不约而同地好奇柳筝去见了谁。柳筝当然不会轻易说出口,一直加快脚步,没想到进门后又遇上了不速之客。
他是章鹤的得意弟子,对章鹤的了解一定比罗先生和顾师丈还要多得多……柳筝看到桌上那罐六安茶,立即移步上前分沏了两盏,亲自捧了一盏递给宋砚道:“官爷请喝茶。”
宋砚俯身接过,指尖小心翼翼地避过了她的手指,轻声道谢。柳筝盯了盯他紧贴着滚烫杯壁的指腹,提醒道:“您当心别被烫着。”
“不烫。”宋砚立刻回答,又惊觉自己这样的反应很傻,默默转换了持杯的姿势,掩饰性地呷了口。舌尖滚过茶水清苦的味道,他感觉自己终于冷静了一些。他悄悄掀眸看向柳筝,柳筝似乎并未在意他的反应,正细听着王初翠叙说方才他们在街上帮她们说话说得有多解气。
柳筝心思活泛起来,深深地看向宋砚,却触碰到少年躲闪开的目光。他再度举盏喝茶,动作自然,长睫却在慌乱地颤动。现在他的耳朵和指尖是一个颜色了,都是通透的血粉色。
柳筝幼时在风月楼长大,年岁渐长后又常遇见对她这张脸感兴趣的男人,此刻已经明白过来宋砚此番是为哪般了。他也为她的容色所迷了?什么时候的事?半月前他的马车第一回 出现在巷子口之后吗?否则,黑脸军爷如何说得出“柳姑娘的事,我家爷管定了”这种话?
不论如何,柳筝表示了自己的感激。确如姥姥所言,这些年她们还是头回遇见会帮她们驳斥谣言的人。
柳筝主动对宋砚道:“民女没别的本事,只有豆腐脑做得还可以,往后官爷们要想吃了请随时过来,不收官爷们的钱,只希望官爷们能不嫌弃。”
冯策看向宋砚,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宋砚心里犹豫着无数客气有礼的话,但都没能吐露出来。最终他点头,乖乖地“嗯”了声,然后望向她,眼睛晶亮,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欣喜和感动。
柳筝又给他倒了一杯茶。尽管她也想与他多说点什么,但他们这样身份上云泥之别的两个人,能有什么好聊的呢?她倒想探问探问关于章鹤的事,但这样未免太心急了些。不过王初翠很善谈,光聊天气就能与他们聊上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