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顾我(91)
像是摇摇欲坠的高塔。
但偏偏又有一股心劲撑着,竟一直没坍塌。
“云姐姐,”丁香快步进门,到她跟前后小声道,“前边传了话过来,说是叫你送件大氅过去……”
容锦正盯着昨夜的残局出神,闻言一愣:“今晨出门之时,不是带了吗?”
她知道今日下葬须得出城,野外风大,一早就备下了衣裳。
丁香迟疑道:“兴许是出了什么意外,污了衣裳,所以要新的。”
这话倒也说得通,何况还有沈裕没事找事的前车之鉴。
容锦从箱中翻出件墨色莲纹的大氅,临到门口又问了句:“来传话的,是公子身边的人吗?”
丁香咬了咬唇,低声道:“是。”
容锦怕误了时辰,匆匆出门,只是走过梅林后隐隐觉着有些不对,脚步也慢了下来。
沈裕若正经要替换的衣裳,应当不会令她这个不大熟悉伯爵府的人去送。哪怕是有心使唤她,应当也不会放在今日。
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容锦拂开假山垂下的藤萝,觉着自己的多疑仿佛是随了沈裕,但终于还是停住脚步,决定折返天水居。
可就在此时,脑后传来剧痛,随即眼前一黑。
大氅萎地,银线绣成的莲花纹路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被漆黑的靴子踏过。
“这就是那外室?看起来也不过如此,”男人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跌倒在地容锦,啧了声。
另一女声催促道:“别废话了,快把人带走。若是走漏了消息,谁也讨不了好。”
“知道,定叫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
男人冷笑着,俯下身,在容锦脖颈上又补了一手刀。
第45章
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
脑后仍有钝痛隐隐传来,双手被紧紧地缚在身后,动弹不得,口中被麻布塞得严严实实。
疾驰的马车碾过坎坷不平的小路,不断颠簸着。
容锦蜷缩在车中,一动不动,甚至没发出半点声响。
她忍着想要呕吐的反胃之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试图梳理来龙去脉。
有人将她诓骗出来,对她下手。
可她身上并没什么值得这样大费周折的,归根结底,必然与沈裕有分不开的关系。
沈裕政敌无数,但有胆子、有能耐,又要选这种法子的……
她回忆着彻底昏迷前听到的只言片语,不得不承认,此举确实与沈裕趁秦家不备骤然对秦瞻下手,有异曲同工之处。
思及此,容锦心中愈发沉重。
若是换了从前,兴许已经惶恐到不知如何是好,可兴许是在沈裕身边呆的久了,这半年来见得也多了,耳濡目染,竟还能存着几分理智。
这并不是一条死路。
秦家若想杀她,大可以直接动手,费尽心思将她带出伯爵府,应当是想从她口中得知秦瞻究竟在何处、是死是活?
若是寻常婢女,沈裕未必会费心找寻,可她身上种着生死蛊,沈裕若是还想活下去,就不会置之不理。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拖下去,等沈裕。
马车骤然停下时,容锦不由自主地撞在了车壁上,闷哼了声。
“哟,原来已经醒了。”
车门被人打开,有微弱的光线透过蒙眼的麻布,但仍旧看不真切。
容锦下意识地向车内缩了缩,却还是被那人拽着反缚的手腕拖下车,踉跄两步之后,方才勉强站稳。
她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掐着手心,眼泪随即涌了出来,打湿了蒙眼的粗布。
男人押着她,陆续迈过几重门槛,而后扯去了她眼上的布。
清秀的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泪眼朦胧,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娇弱意味。男人挑了挑眉,轻挑道:“难怪能入沈裕的眼,哭起来倒还有点意思。”
见容锦颤抖不已,他又笑问道:“知道为何绑你过来吗?”
容锦茫然无措地看向他,又似是受惊一般躲开,摇了摇头。
男人嗤笑了声,手指微动,指间寒芒闪过,竟是片薄如蝉翼的刀片。他将刀片抵在容锦纤细的脖颈上,轻描淡写道:“你若敢大喊大叫,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堵嘴的麻布终于被取出,容锦几欲作呕,大口地喘着气。
脖颈上的刀片逼近一分,尖锐的疼痛随之传来,有细细的一线血迹渗出,容锦立时僵在了那里。
男人欣赏着她惊恐的模样,骤然问道:“沈裕是如何杀了秦世子?”
容锦一怔,茫然道:“世子死了?”
她脸上只有惊讶,并无半分被戳穿的慌张,倒像是当真不知此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