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顾我(230)
虽水光潋滟的眼就算瞪着也没什么说服力,但还是表达了自己的不适。
沈裕回过神,低声哄道:“我轻些。”
太过细致的水磨工夫,依旧磨人,一直到月上中天,才终于云收雨霁。
如云般的鬓发散在枕上、肩头,还有一缕绕在沈裕指尖。容锦才欲起身,就被他拢着腰,压了回去。
“都这时辰,就不要再走了,”沈裕低哑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好不好?”
以容绮一贯的作息,这时辰早就睡下,若是此时回去,只怕还会惊扰了她。
加之沈裕那情|欲尚未完全褪去的声音听起来又着实有些动人,容锦短暂地犹豫片刻,还是躺了回去。
这一番折腾下来,容锦已经困了,沈裕却仿佛毫无睡意,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就没挪开过。
那视线如有实质,就算闭了眼,也能觉察到。
容锦无可奈何地睁开眼,半嗔道:“还不睡。”
“不困,”沈裕贴心道,“你自休息就是,不必理会。”
房中依着沈裕的习惯,点着一盏灯。
昏黄的烛光透过床帐,影影绰绰,隐约可见沈裕深邃的轮廓,
容锦定定地看了会儿,仿佛随口一问:“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从来没人敢这么直白地问及沈裕的打算,纵然是算得上半个盟友的公孙玘,许多事情也都是揣摩着心思,打哑谜似的。
容锦问得坦荡,紧张的人倒成了沈裕自己。
在朝会之上与人争锋,答萧平衍的追问时,他游刃有余,四两拨千斤,如今却反复斟酌着措辞。
良久以后,在容锦几乎快要睡去之时,他才艰难地开口道:“当年我自从梵天原的血海之中爬出来,余生仿佛只剩了报仇雪恨这一件事。除此之外更远的事情,仿佛不是我配多想的。”
“等事情都了结,”沈裕将她的长发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口吻犹如许诺,“锦锦,我想将自己未曾设想过的将来,交付给你。”
第116章
对于沈裕那一番堪称“托付终身”的回答,容锦怔了许久,还是没能点下这个头。
因这其中的分量实在太重了。
她原本只是一时兴起多问了句,并没料到沈裕会郑重其事地说出这些,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收场。
好在夜色浓重,她半张脸埋在锦被之中,很没有底气地装睡。
沈裕分明识破了,却并没戳穿,只无可奈何地笑了声,又替她拨了拨被子:“睡吧。”
两人心照不宣,没再提此事。
入冬后,一日冷过一日。
容绮在她身边待得安逸,晨起总是难免要赖上一会儿,才肯起身。
容锦接了绣坊春夫人那边的邀约,要帮着绣一幅花鸟裙,时常来不及陪她用饭,一大早就得出门往绣坊去。
早前替谢秋桐去送信时,容锦就听掌柜提过,说春夫人一早就出门见贵客去了。直到再往绣坊去,才知道那位贵客竟是清苑长公主。
清苑长公主与当今圣上乃是同胞姐弟,但不知因何缘故,关系却算不得多好。
自驸马过世后,她孀居在宫外的长公主府,很少入宫。
据春夫人所说,再过些时日便是驸马的祭日,长公主记起两人初见之时自己穿的那条花鸟裙,费了好大功夫,最后也没能找到。
那裙子是昔年春夫人在尚宫局时所绣,长公主大费周折,令人找到绣坊,想要她再绣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出来。
春夫人记性很好,那花鸟裙又称得上是她生平得意之作,样式细节记得一清二楚。
只是她如今眼不大好,绣一会儿便得歇一会儿,怕是未必来得及。
可清苑长公主在此事上格外执着,不容推拒。
春夫人为此愁了几日,直到见着容锦如今的绣工,心中一动,提了这份邀约。
一直以来,春夫人都是她追赶的目标,容锦从没想过自己竟能与她合绣,几乎有些受宠若惊:“我当真可以吗?”
“自然。”春夫人描画着绣样,慢悠悠道,“我昔日就曾说过,你差的不是技法,是心境。”
“虽不知你往江南去的这一趟都经历了什么,可如今观之,已大有不同。”
能得春夫人这么一句,容锦已不自觉笑了起来。
“我代云氏操持这绣坊数年,年纪渐长,也想正经收个徒弟,只是一直没遇着合心意的。”春夫人搁了笔,正经道,“秋桐在信上说,她教了你制簪的手艺,你若是不嫌弃,也拜在我门下,学些刺绣技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