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顾我(110)
商陆正欲再问,外间传来白蕊柔柔的声音:“见过沈相。”
她是江淮人士,声音带着南边独有的腔调,格外软糯。
容锦忍不住想,白蕊这嗓子唱曲子应当很好听,怕是能叫人魂牵梦萦。
她正走神,沈裕已经进了房中,瞥了眼她身侧的商陆,又看了眼桌上的龙井,忍不住皱起眉。
“茶是府中备下的,还没来得及换。”容锦留意到他的不悦,解释道,“原以为您在前院与他们商量政务,会晚些回来……”
“吕嘉设了晚宴,说是要接风洗尘,我来换件衣裳。”
沈裕又瞥了眼商陆,这回,商陆总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站直了身体,不甚熟练地找着借口,对上容锦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视线后,匆匆忙忙出了门。
他一走,屋中就只剩了两人。
容锦已经渐渐习惯与沈裕的朝夕相处,不会再因独处而局促,起身帮着沈裕更衣。
解衣带时,沈裕忽而开口问:“你随我赴宴。”
容锦手指搭在衣带钩上,微微停顿,迟疑道:“这样是否有些不妥?”
他早就绝了与秦家的亲事,用不着自污声名,时时将她带在身边并无好处。若是有心之人将她的身份捅出去,怕是又要惹来不少非议。
但名声这种东西,沈裕就没怎么在乎过。
他自己动手解了衣带,绛紫色的官服散开,漫不经心道:“我说了算。”
容锦知道自己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跟沈裕争执,他自己都不在乎,她就更没必要操心了,便没再反驳。
说话间,碧桃捧了盆净手的温水进门,恭恭敬敬地候在几步外。
紧随其后的白蕊两手空空,见容锦服侍更衣,便想着上前帮忙。
只是尚未碰到衣裳,先被沈裕冷冷地扫了眼,霎时僵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该进该退。
容锦看着白蕊这手足无措的模样,想起自己初到沈裕身边,仿佛也是这般忐忑不安。她将脱下的官服递给了白蕊,轻声道:“这料子娇贵,浣洗时记得用温水,仔细些。”
白蕊知道容锦这是在帮自己解围,连忙应了下来,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多了些感激。
沈裕却不大乐意,在容锦仰头为自己整理衣襟时,轻轻在她额头上弹了下:“你怎么这么大度?”
容锦眨了眨眼,无辜道:“有人帮我干活,不是正好吗?”
沈裕噎了下,明知道容锦在避重就轻,对着她这模样却还是没能计较下去,问道:“怎么,平时是累着你了?”
她虽在沈裕身边伺候,但做的都是些琐事,大半时间闲着,谈不上累。
但容锦还是作势想了想,这才答:“还成吧。”
沈裕摇了摇头,稍显纵容地笑了声:“罢了。”
由着她在自己眼前耍小心思,糊弄过去。
傍晚,容锦随着沈裕往宴厅,一路走去,得以好好看了这园子。
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就连造景用的假山湖石,都颇为讲究。容锦这种不大识货的,都能觉出非同一般,多看了几眼。
“这边,”沈裕勾了下容锦的衣袖提醒,“在想什么?”
容锦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好奇道:“吕大人的俸禄,能建得起这样的园子吗?”
沈裕一眼扫去就能看个大概:“自然不能。”
容锦偏过头看他:“您早就有所听闻?”
“就连不入流的散官,都会想方设法捞些油水,能坐到这个位置的,又有哪个清清白白?”
沈裕年少时眼里揉不得沙子,对此深恶痛绝,总觉着天下贪官污吏都该揪出来挨个清算才好。
后来见得多了,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这样的人太多了,难除尽,一着不慎只会招致抱团反扑。
蚁多蝼死象,他昔年为此付出惨痛代价,从前看不过眼的事情司空见惯,忍不了的也都能忍了。
如今还有许多用得着吕嘉的地方,沈裕一时半会儿并没准备同他算这笔账。
容锦知道人情世故如此,叹了口气:“总该有例外的吧……”
行至竹林尽头,凑巧遇着了同样赴宴的沈衡。
这句没头没尾的感慨,倒像是意有所指了。
第55章
沈裕瞥见竹林外的沈衡,凉凉地反问了句:“是吗?”
容锦被这巧合噎了下。
但若是专程解释,反倒又显得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好扯了扯嘴角,不尴不尬地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