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月/莲动下渔舟(69)
“为什么?”他感到全身的气力在迅速流失,后背发冷。
“因为你是北狄的细作啊,这还需要问吗?”江吟收起匕首,冷静地擦了擦溅上血点的衣襟。“你肩头上的箭,尾部刻着“忠君报国”四个字,是禁军专属,用来对付北狄的兵器。”
“仅凭这个,你就能对我痛下杀手?倘若我是好人呢?”慕容恒气极反笑,“你是我见过最残忍的女子。”
“可惜你不是。”江吟淡淡道:“谎话连篇,狗急跳墙,你符合好人的哪一点了?”
最重要的原因江吟没说,来源于陈梓。是他提过那个细作肩膀上受了伤,中了特制的玄铁箭,所以,江吟从一开始,就清晰地判断出了慕容恒的真实身份。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慕容恒眼里燃起刻骨的仇恨,“你耍我,此仇不报非君子。”
“即使我不除了你,你中的毒同样会要你的命,何苦纠缠我。”江吟淡淡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做的孽,自然是报应到你们身上去了,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估摸着捅得太轻,正想补上一刀时慕容恒眼一闭,彻底停止了呼吸。江吟犹恐他没死透,探了探鼻息、摸了摸脉搏确认人死绝后,才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拆开信。
里面是两行歪歪扭扭的外族字迹,和鬼画符似的,江吟没看懂,折了折放入怀中,戴上帷帽缓步离开了巷子。
陈梓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她等了一会没等到,嫌身上的血腥味太重,正烦闷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你上哪了?”陈梓跑上前,气喘吁吁道:“我把整条街都找遍了,没见你人影。”
江吟清清嗓子,镇定道:“我杀了个人。”
她声音不大,却足以惊得陈梓目瞪口呆,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用的是你的匕首。”
江吟添上的这一句对陈梓来说,又是一层震撼。
“你是说笑吗?”他嘴唇颤抖得厉害,“别吓我。”
“我没有。”江吟无辜地眨眨眼,“我像是骗你的人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事?”陈梓急得抓住了她的肩膀,语无伦次地问道。
隔着朦胧的白纱,他看见江吟嫣然一笑,然后掏出折成小块的信纸,递到他的手上。
“请你速速派遣手下,去红袖楼寻一位名叫柳盈的姑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大概就是你要找的人。”
她语气十分坚定,使陈梓不自觉地听从,顺着她的心意召来了下属。
途中江吟娓娓道来,讲述了方才经历的种种,当她讲到慕容恒诅咒自己那一茬时,陈梓的脸色不禁沉了下去,拳头攥得紧紧的。
“他凭什么诅咒你,该死的。”
江吟只当没听见,并不作答,全部说完后才望着怒气冲冲的陈梓,慎重地发问。
“你也和他一样,觉得我很残忍吗?”
慕容恒死前的废话对江吟来说不值一提,但那句残忍却刻在了心中,令她耿耿于怀。
陈梓没有作声,低头思索着什么。江吟得不到回答,微微失望。她素来不喜争辩,但毕竟,这个人是陈梓。也许他会理解我,也许他不会,那很正常,我没必要烦恼。
“我确定他是北狄人之后,才刺的。”江吟深吸一口气,“不管你理不理解我的所作所为,我都不会因此后悔。”
陈梓抬起头,莫名其妙道:“斩草除根,天经地义,你纠结什么?是个正常人都会杀了他的。我是在想,怎么处理他的尸体,要让他尸骨无存,到不了地底下,就威胁不到你了。一把火烧了如何?”
江吟哑然失笑,瞬间轻松了不少。
“随便你,反正我不在乎。”
她端详着那把匕首,手指抚过刀鞘上的“梓”字形刀痕,感慨万千。这把匕首陪着陈梓下了江南,赴了塞北,最后回到京城,以防身为由赠给了江吟。
历来年少成名的武将都会拥有一把趁手的兵器,从不离身,象征着武运。江吟知道它对陈梓意义深远,拒而不收,却抵不过他的一再恳求。
“传言道出鞘的匕首饮了血,携了杀气,便有了驱逐恶煞的效用。我命硬,扛得住,所以赠予你,望它护你周全。”
面对这样迫切的陈梓,江吟说不出一个“不”字。
“好。”她最终接过了,并学着开始保护自己,像陈梓保护她一样。
两位小兵抬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首经过陈梓身边,恭敬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