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凰引(221)

作者:紫微流年

蕃兵一群群纷涌而上,要耗光他的力气,斩下敌首的头颅邀赏,杀声震耳欲聋,汨汨的血水流入湖中,染红了雪色的盐层。

忽然之间,千万年的盐壳开始有了微震,渐渐的越来越明显,远方传来轻雷滚动。

蕃军愕然望向盐湖的另一边,远方现出一群黑压压的人马,军旗迎风而展。

这分明是一支大军,如林的刀剑泛出锃亮冷光,如暴风穿越浩荡的湖床,疾迅的奔涌而来,数量远远超过想像。

所有的蕃兵惊悚至极,顾不得再围攻,纷纷扯马后退,慌乱的撤逃。

长庚多处受伤,只当命已经没了,没想到突然身边一空,敌人已经没了。

他喘着粗气抬首,见大军从湖面而来,一刹那浑身骤软,百感交集,眼泪随颤声而出,“狗日的!总算来了!”

司湛已经提了多日的心,简直急得要死,深入蕃地何等危险,随时可能惊动蕃军抄剿。陆九郎每逢水退就派人过湖,与留守的司湛通消息,今夜迟迟未见,自然是糟了。

万幸大军的先锋到了,司湛什么都顾不得,带头领队冲过来,救下了残余的十几人。

陆九郎一刀斩了个空,从极度的疯狂中醒来,他检视左右,见石头和伍摧汗淋淋的背靠背,虽然浑身血汗,摇摇欲坠,还能活着喘气,援兵正敬畏的上前救治。

陆九郎懈了力,陌刀锵然拄地,扑倒在马背上。

他近一阵心神绷得太紧,着实疲惫之极,这一倒就陷入了长长的昏睡。

迷矇中他似身在肃州,府内外红灯高挂,一片过年的喜气,石头、伍摧和司湛在争抢烟花。

韩明铮穿着大红缎裙,对镜而顾,嫌他挑的饰物太过,不出门户哪用如此繁奢。

他一边哄着,一边指尖沾了胭脂,往她的唇珠涂抹,韩明铮作势要咬,却又忍不住笑了,到底纵容了他。

院里笑声嚷嚷,烟火已经放起来,韩明铮容颜明丽,红唇如火,云鬓金凤生辉,宝珠垂耳,颈佩长璎络,她仰头望向窗外,又拉过他相偎同看,身上温香柔暖,从鼻尖萦到了心底。

两人头回一起过年,辞了所有拜贺,隔绝了闲人相扰,无尽的欢馨与甜蜜。

以至于陆九郎大梦一过,醒来望见冷嗖嗖的军帐,登时又想闭眼。

然而已经有人觉察,韩平策大步过来一看,松了口气,“睡这么久,终于醒了。”

陆九郎只得坐起,才发现身处韩平策的大帐,还盖着对方的裘氅。

韩平策这次是真急了,大军才出发就接到传讯,陆九郎为军情不泄,冒险入了蕃北。他登时捏了把冷汗,既怕出兵击空,给蕃军所乘,又怕陆九郎有个好歹,没法跟妹妹交待,领着大军一路急行,万幸赶上了。

韩平策已问过长庚等人,清楚这段日子的艰险,心底激赏难言,罕见的和了声气,“此战你当记头功,做得极好!”

陆九郎还有点木,半晌才道,“全军都到了?”

韩平策夸完也觉别扭,改喝一声,“全上岸了,休整了一日一夜,都快开拔了,醒了就起来吃喝!”

随从送来吃食,陆九郎啃完羊腿,精力恢复过来,钻出帐帘冷风扑面,四面八方满眼的河西兵,众多营地烟气腾腾,喧嚷声不绝。

石头和伍摧早醒了,伤也不算太重,对着一帮士兵眉飞色舞的吹嘘,长庚给裹得粽子一般,又失血不少,没力气夸口,不免给二人比了下去。

司湛将一众照顾得极好,还弄来了马车,方便载着伤员随军,几人闲话一阵,传令兵找来,将陆九郎唤了回去。

各军的将领正行出大帐,奔向所属的营地,其中有不少是熟面孔,有的认出陆九郎,目光带上了钦佩。

大帐内的韩平策双臂张开,让小兵系整甲衣,见他来嗡声一问,“怎样了?”

陆九郎只道了两字,“可战。”

韩平策打量着他,一点头,“好!让蕃人见一见苍狼的厉害,打完了咱们尽早回家!”

河西数万大军如神兵天降,避开陵湖踏入了蕃北。

蕃人骇然惊恐,匆匆调动军队,然而再快的飞马传递,也不及蓄势待发的雷霆。

不等十二蕃部集结完毕,河西军奔腾而袭,如一柄坚不可摧的铁犁,从北向南的横扫。蕃地战火纷起,众部惶乱,给强攻打了个稀烂,大军越战气势越昂,直迫吐蕃王城。

蕃王惊怒又恐惧,派王弟央格统领军队,奋起全力迎战。

当年央格夜袭,激得韩戎秋疾发身亡,由此步上权力之巅;如今韩平策兵临城下,听说了敌军的主帅,誓要一雪此恨。

雪山之下号角尖长,两方士兵刀锋相对,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杀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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