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凰引(191)
几家本来已商议妥当,陆九郎却气势极强,一言回绝,“陛下令我来攻战,不是为跟在河西军后头捡残羹的!”
韩平策极想骂娘,以天德军的稀松,连蕃军的溃兵也未必截得住,这浑货一心贪功,给了便宜差事还要面上威风,也不掂一掂能耐,他顿时口气不佳,“陆副使有何高见?”
陆九郎毫不客气,大剌剌道,“追截溃兵不妨扔给锐金军或玄水军,天德军要打头战!”
赵英忍不住讽道,“就算陆副使英勇无双,蕃人可未必愿意避让,万一不肯一击即溃,天德军能撑得住?”
大帐内的众人心思相同,脸上登时现出了鄙夷。
陆九郎也不理会,对着韩平策道,“攻战不可久,一旦给狄银拖成围城数月,蕃地趁河西空虚而袭,小韩大人何以应对?回兵等于自败,如何向圣上交待?此战当以速胜,必须天德军主攻,河西军为辅!”
这些恰是主帅心头之忧,大帐一时俱静。
一个时辰后双方商议落定,陆九郎掀帐而出,问明赤火军的方位,策马奔驰而往。
天色初暮,赤火军的营地灯火烁烁,密如繁星。
陆九郎亮了身份直趋中军大帐,近卫营上来阻挡,他带笑一叱,“好个伍营,张眼看看我是谁?”
领头的正是伍摧,天黑尚未看清,听这把声音异常熟悉,不由一怔。
石头扑上去抱住,不要脸的号哭起来,“伍摧!我想死你了,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着!”
伍摧虽知陆九郎和石头出息了,哪想猝然来到眼前,整个人都傻了。
陆九郎抛下二人,追着哨兵的后脚进了军帐,眼眸如电一掠。
韩明铮一身戎装,案上置着军图,一群将领围在身侧,颇有几个青年英健的,两下目光灼灼的一对,气氛刹时微妙。
韩明铮很惊讶,停了议事屏退众人,问道,“你不是和阿策商讨,怎么过来了,议得不顺利?”
不管陆九郎心底如何,神气与平时无异,“已经谈妥了,来讨个话。”
韩明铮怕他没正经的歪缠,板着脸道,“胡闹!大战当前,还不回去备战。”
还好陆九郎不曾放肆,只道,“要是我拿了破城首功,将军给什么赏?”
他平时不唤将军,欢好时偏爱以此狎戏,韩明铮听得耳颊生热,“净会夸口,轻敌是兵家大忌,打赢了再说。”
她的衣发染着远征的尘沙,容颜比霜雪更艳,话语虽然端正,眉眼却有一缕轻盈的娇意,宛如春风柔了冷冽。
陆九郎俯首望着,狭眸深遂,“好。”
天色苍灰,寒风贴地而卷,凉州城黑沉沉的矗立,城墙高不可仰,似一座不可逾越的铁牢,这样的雄关正面强攻,要用多少人命来填?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攻城需要十倍于敌军之数。而天德军只有五万,每个人都不懂,为何这支烂军成了主攻,强悍的河西军却在遥远的后方,稳隐的做壁上观,宛如与战局毫无关联。
陆副使提着陌刀,在马上扬声喝道,“凉州城里有什么!”
士卒茫然相顾,还能有什么,当然是令人恐惧的蕃兵!
陆副使傲然一笑,一声厉喝,“里头有无数金银,蕃人几十年夺下的金山银山!开城就能暴富,一辈子享用不尽!”
众多士兵呼吸一窒,谁能不为之心动。
陆副使加了一把诱惑,“流血流汗的熬了几个月,谁不是为发财!别给河西军机会,入城抄到的一概归己,金山就在城内!”
军鼓响彻四野,箭雨铺天盖地,黑蚁般的士兵冲向了凉州城。
城内的财富虽然诱人,攻城却不是玩笑,天德军一列列前涌,顶着敌袭架上云梯,城头万箭攒发,将一拨拨士兵射得刺猬一般,城头滚木擂石不断,砸得城下血肉横飞。
观战的狄银不禁冷笑,“我当有多厉害,这点能耐还想攻城?河西军居然不动弹,果然如传闻的两军不合,姓陆的想争功。”
一旁的副将附和,“天德军一看就没打过仗,不久必溃。”
争功一类的事在军队司空见惯,蕃地就发生过不少,当年大将军乌伦海攻武州,权相库布尔按兵不援,乌伦海不得不退撤,双方就此成仇;等到库布尔的大儿子钦卓兵败,乌伦海坐视不理,任他被河西人追死。
战局糟糕,陆九郎仍是坚持强攻,魏宏手下的督战队持刀奔巡,退者临阵而斩,逼得士卒只能冲前死拼。
河西军在远方观战,韩平策看得摇头,“即使攻城不易,伤亡也不该如此惨重,天德军当真稀烂。”
锐金军内也在议论,裴子炎冷着脸道,“我看他是做梦,根本成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