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宦多少事(23)
帝王眼中闪着冷冽的光,季野垂了垂眸,面不改色的接话。
“陛下何出此言?三殿下不过是孩子心性罢了,过几日就给臣忘得一干二净了。”
也不知哪儿吹来的风,殿内右侧的火烛突然灭了一只,帝王顺着那暗了的地方看去。
“朕倒希望如此。”
“臣罪干万死,还望陛下恕罪。”
季野嘴上说着卑微求饶的话,可身体是诚实的,他的脊梁未有半分弯曲。
姜帝笑了,终究是匹野狼,养不熟就算了,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
“过些日子便是姜池生辰,届时宫中会举办晚宴,来祝贺的各国使节已经在路上了,生辰宴的事你去办吧,交给礼部朕不放心。”
“还有,朕最近新得几个美人,就送给季卿吧。”
季野蹙眉刚想说些什么,帝王却摆了摆手叫他住嘴。
“不必推辞,就当是朕犒劳季卿了。”
“臣领旨。”
下朝时的天色还很晴朗,这不过才两个时辰就已经阴云遮日了,耳边时不时响起一声闷雷。
阴晴不变的天气像极了那承天殿内的天子。
皇帝赐的赏,臣子哪有不要的道理?
一到银白色的闪电在远处划过,瓢泼大雨倾泻而来。
雨点打在季野肩上,他没察觉一般自顾自的走着,经过雨的蟒袍反着寒光。
一绺碎发挡在了眼前,季野伸手拂开,漏出了那惨白的面容,男人眼下乌青,眸中猩红,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水珠顺着下颚滑进衣内。
季野的相本就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常年游走在刀刃之上,见惯了血雨腥风。他此刻的模样看着更加狠戾恐怖,像是话本里讨命的无常。
“大人!”
季野顿住脚步,抬头看去,只见一道蓝色身影向他这边一晃一晃的跑来。
姜池已经换下赤罗朝服,取而代之的是件浅蓝色的短袄,衣上绣着金丝制的锦鲤,藏蓝色的马面裙上印着雕花。
秋子真应是送姜池回公主府了的,姜池此时不该出现在皇宫的。
季野淡淡的想着,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姜池立在季野面前,将自己手中的油纸伞递了过去。
季野没接,眼中犹如一摊死水。
“雨太大了,这伞您拿着。”
姜池缩了缩肩膀,认真的看着季野。
他的腿有旧伤,最是受不得凉,这要是再严重了怎么办?得了风寒怎么办?姜池一个身体倍棒的习武之人都觉得这天有些冷,何况季野这副病殃殃的身体呢?
姜池越想越着急,慌乱的握住季野的手,将油纸伞强塞了进去。
嘶。
姜池皱起眉,心疼的摸着季野那布满疤痕的手背。
“大人,您..您手怎么这么凉?”女孩低着头,声音哽咽的说着。
一滴温热的水珠打在季野手上,不是雨,是姜池的泪。
季野抬起手狠狠地将姜池推开,“啪嗒”一声,油纸伞跌落在地面上,溅起一片水花。
“大、大人?”
姜池迷茫的看着季野,她看清了季野此刻的狼狈。
“三殿下请自重,这份厚爱,臣受不起。”
季野说完,便毫不留情的与姜池错开,向宫门口走去。
男人冰冷的声音还环绕在姜池耳边,缓过神来才发觉季野的人已经离开。
姜池抿唇,沉默的看着地面上的油纸伞,心口像是被块石头压着一样闷。
藏蓝色的马面裙上沾了污水,脏了精致的雕花。
姜池摊开自己的手掌,许久不语。
她进宫本是为了与父皇讨论李清一案,但此刻也没什么心情了再进去了,何况她这般模样面圣,实属不敬。查案之事还是过几日递个折子上去吧。
还能怎么样呢?姜池反问着自己,她又不是不了解季野那孤冷的性子。
那为什么自己的心还是这么闷呢?
方才来时,秋子真已经驾了马车等在皇宫外不远处,想必大人应该不会受多少冻。
姜池叹叹气,认命的捡起了地上的伞,慢吞吞的走着来时的路,先前虽是做戏崴脚,但也抻着筋了,方才一跑,此刻倒真的察觉几分痛意了。
“殿下怎么淋着雨了?快去叫厨房熬些姜汤,殿下受了寒拿你们试问。”阿潭见姜池淋了一身湿,赶忙吩咐下人。
阿潭在公主府门前等了许久了见姜池一瘸一拐的走回来,还没打伞,此刻更是心疼坏了。
“殿下,您腿怎么了?”阿潭扶着姜池,一步一步向府内走去。
姜池此时正难受着,说话都软绵绵的。
“没事的,歇歇就好啦。”
姜池觉着头有些晕,散了力气,整个人都倚在了阿潭身上。
阿潭虽是一个女子,但是力气丝毫不逊于男人,个子也是比姜池高得多,此刻姜池倒在她身上,她也是扶的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