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菩提(89)
有什么话, 他的姐姐需要与跟伽莲谈了一夜?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 铁锁终于被打开, 他的“牢友”回来了。
落难天子暗暗扣紧铁栏,努力借着尚未熄灭的烛火细细审度对方。伽莲还是那样面无表情,走进牢房的动作亦如寻常, 他不禁问道:“圣僧,姐姐找你, 是有何事?”
哪知,伽莲像是定住般,尔后又躺进床里,翻了身背对着他。
赵墨怔了怔,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再之后, 伽莲时常被带了出去。终于有一次,赵墨眼尖地瞄见, 他嘴角处微微结着痂,显然是被人咬的。
天子的手暗暗划过地板, 甚至还掰断几段甲片。
* * * *
伽莲不知道赵如意是什么意思,是戏耍他?抑或真念着那点虚伪可笑的爱意?
他成了潇湘馆里那帮戏子,长公主心血来潮,就命人将他从牢里带到华丽的宫殿中,然后在高床软枕里重温旧日的鸳鸯梦。
赵如意拿着达摩寺那些人威胁他。但更可悲的是,他怀着恨意将她按在被褥中,可他的身、他的心依旧为她而偾张情动。
爱到极点,也恨到极点。爱爱恨恨中,男人与女人的原始欲/望,他们像野兽般纠缠,誓要分出个高低。
无数次濒临极限之际,他总是控制不住将手掐在如天鹅般纤细高傲的脖颈。不如一起死了算了,他是这么想的。然而他的手却背叛了理智,无论如何也狠不去。
赵如意并不是看不出他的杀意,每次,她总是笑嘻嘻勾上他的脖子,喑哑着声提醒道,他的某位师兄或师弟又哪里头疼脑热了。
她握着他的软肋。除了继续这样顺着她的意,堕落进色/欲这个魔狱,他已别无选择。
就这样吧,让情/欲这把火将他们都焚烧殆尽,至死方休。
谁都瞧出近来长公主气色颇佳。赵如意的美历来带着隐隐妖性,如今更像吸食够男子精气般,愈发妖艳妩媚。举手投足间,若是心性不稳,男子稍不留神便会陷入她的美貌陷阱,不能自拔。
这日,赵如意坐在宣明宫内,手握朱笔,正批着三公送上来的折子。她的左膀右臂,厉冉与薛青竹竟不约而同在外头求见。
朱笔顿了顿,赵如意随即却是放下笔,视线对上两张赏心悦目的脸,一个冷若冰霜,却如神工雕刻般俊毅。另一个清雅似山间翠竹,自有逸士风范。
“怎么了?”
两人到互看了彼此一眼,厉冉率先开口:“殿下,惠王三日后,也就是初三到神都。”
薛青竹紧随其后说道:“司徒礼那边,已经写了密信给罗太尉、秦司空,商议只要待惠王殿下一到,便奏请惠王主持朝政,取您而代之。”
纤白的手将眼前折子合上,对于即将发生的山崩海啸,她不紧不慢,悠悠说:“很好,青竹,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让司徒礼他们认为,皇叔是初四才到。”
“是。”
这一日的时间差,已经足够他们上演完美的结局了。
筹谋多年,薛青竹自然胜券在握,关于最后这场仗,他已暗自在脑中模拟过无数遍。
只是胜败的关键,还在于赵墨与伽莲。不,准确来说,应该在赵如意身上。
得看,长公主够不够狠心了。
赵如意是够狠的,但他仍想作最后的提醒。
“殿下,成败就在初三那日。臣知皇上与您的手足之情,还有圣僧。他虽无过错,可怀璧其罪。还望您,慎之又慎。”
他特地看了一眼厉冉。
平日里,他与厉冉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他们既是合作者,又是竞争者。此刻,他更希望对方与他站在同一阵线上。
于公、于私,那两个男人都必须得死!
厉冉目光微动,片刻后,他拱手作揖,也道:“若您不愿意动手,臣可代您——”
“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赵如意勾起唇,浅浅笑了,只是笑意没有到达眼里。她像在谈论今夜在哪用膳般,平静地答道:
“本殿自己来。”
今夜的饭菜尤为丰盛。
往常两荤两素一汤,今晚侍女给他们各人都摆上一桌子,共有四荤四素两汤,合共十道菜。
常言道,十全十美。
赵墨忽然绷着脸,没了胃口。同样错愕的伽莲,却很快敛回情绪,拿起筷子吃饭。
“你难道看不出来,这顿饭的意思吗?”
连日来,伽莲多次夜里被赵如意“召见”。这个连犯了杀戒、色戒,又喝酒吃肉的和尚在赵墨眼中,早已没了圣僧的光环。余下的,是晦涩不堪的反感……还夹杂着几分嫉妒。
伽莲丝毫不在意赵墨对他的态度,只是停下筷子,面无表情地反问:“看出来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