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菩提(29)
伽莲自然不会入套。
他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只道:“男女授受不亲,贫僧岂敢冒犯公主?”
“哦,你连本殿的身子都看过,这会儿倒是正经起来了。”
“善哉,贫僧当夜误闯殿下寝室,是以为苇绡教的人意图对殿下不轨,并非有意。而且贫僧目不视物,殿下千金之躯,贫僧自然不敢窥视。”
赵如意讨了个没趣,忽而又觉得此人尤为可恶。竟然绑着眼睛,都打赢了自己底下的人。
那晚简直是她人生中的耻辱。
长公主的怒气说来就来,她撅起嘴,“不要就不要,拿来,我自己擦。”
青葱五指张开,晃晃向他讨药。伽莲只能将瓶子给她,赵如意拿过药后,才打开盖子,又被里头的药味呛了呛。
抹药之事,长公主哪里干过?
药瓶子是在手,可想到这药粉倒在手里,又会污了手,赵如意赌着一口气,握着瓶子,左右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最后,她忿忿瞪了伽莲一眼,将药瓶重重往旁边石椅放下,“不擦了,这条腿坏了就坏了。”
伽莲:……还真像个孩子一样。
但是,男女授受不亲。他断然也没有无故为她上药之理。
赵如意见他一动不动的,愈发来气,“本殿知道,你跟其他人一样,巴不得希望本殿越惨越好,对吗?”
这又从何说起?
伽莲无奈至极:“殿下,贫僧从未这样想过。”
此时的赵如意像是寻到发泄口,连日的委屈混着不甘,非要一骨脑倒出来。她不快活,也不能叫别人舒心。
“说不定,司徒妙仪正是看不惯本殿要你入府,才特地送了那瓶玩意儿给本殿。她最喜欢听你念经,心底肯定无比恨着本殿呢!”
“殿下。”伽莲不免加重语气,“药性相冲之事,说不定只是巧合,您又何苦以恶意臆测她人?”
赵如意冷笑:“臆测?本殿身边,根本就无人真心待着本殿。”
伽莲见不得她这如此,只道:“非也。别人不说,贫僧见那日薛大人对殿下就极为上心。”
这话倒不假。那日伽莲带着受伤的赵如意回到达摩寺时,薛青竹眼底的惊慌与担忧,完全是真情流露。
然而,赵如意别过脸,声音倏忽又沉下去:“他?他上心的,是长公主,不是赵如意。”
伽莲霎时说不出话来。
赵如意背对他,幽幽说道:“反正,你跟他们一样,打从心底就不喜欢本殿。左右你也不肯从了本殿,放心,等到本殿的腿好了,你爱回去就回去罢。”
晚风拂过水面,泛起粼粼波纹,也送来阵阵夏日热意。
伽莲盯着那道绯红的身影,心里暗叹,只是又行佛礼:“……贫僧谢过殿下。”
****
那日过后,伽莲在公主府的日子相当平静。晨昏在房中打坐诵经,时而在院落周遭行走,一切并无异常。
就连伽释,每日也只需砍上一个时辰的柴。其余时间,还能呆在伽莲这儿,赏赏公主府美景,吃上精致的斋饭。
按他的说法,这简直是神仙生活。
神仙归神仙,这样的日子倒也是有个头的。赵如意的腿恢复得不快不慢,却也差不多快好了。
勉强能下地行走后,长公主就坐不住了。她本来就不是闲得住的性子,如今恰逢盛夏,安国公府递了请贴过来,五月十五,安国公府举办夏渔宴。
所谓的夏渔宴,就是安国公府上养了不少稀奇珍鱼,这季节正是鱼儿长成之时,共邀一众好友同赏。
本来公主府里那池红鲤已是举世罕见,可赵如意偏要去凑这热闹。安国公生前是出了名的富贵闲人,其子如今继承他的爵位,其吃喝玩乐的本领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夏渔宴,说好听是共邀国公府的好友,实际就是一群皇家纨绔齐聚一堂找乐子。
赵如意执意要去,伽莲自然也跟着。
虽然上次的黑衣人是阿栗,可伽莲始终不敢掉以轻心。公主府守备森严,苇绡教那些叛党自然无处可入。但是倘若出了公主府……
将近月余,赵如意对他不冷不淡,仿佛真印证了要放他走的承诺。见他要跟着,她也没说什么,只带了人一同到安国公府。
赵如意身份尊贵,还未进门,主人便已带着人在门口处迎着。
五月十五,这会儿神都暑气正旺。然而,国公府里五步便置冰盆,还布上两名婢女摇着锦扇,无论走到哪儿,皆是凉风习习,好不惬意。更别提四周特地摆上的奇花异草,配着枯山流水,自成一格。
作为高级纨绔,年轻的安国公自然审美不一般。当然,他也不遗余力地向更加高级的纨绔——长公主介绍府中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