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菩提(25)
回过神时,那袭红裙已遮住赵如意的身子。
她愣在当场,不敢相信伽莲竟然……
白衣圣僧双眼用红纱绑住,背对着她,声音沉了下来:“殿下,方才贫僧是发现有可疑人物往您此处来,才贸然进屋,惊扰了殿下。您放心,贫僧目不可视,并未窥见您一丝一发。”
“您要人伺候,贫僧自当为您去唤人来。”
他正要往前走,赵如意却急急喊道:“站住,伽莲!”
伽莲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过身看她。
右脚还伤着,赵如意起不了身,胸中骤然炸开的怒意烈烈烧着她。
今夜她大费周折,以自身为饵,这个男人纵然心存佛祖,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得到的,他动摇了。
可为什么?
一切又好像回到原点。
从未被拒绝过的赵如意咬紧下唇,愤怒混着不甘,在心田崩裂,嚷着要战斗。
不可原谅!
赵如意索性也把话说开了:“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本殿对你的心意吗?”
“本殿堂堂长公主,为了你,不惜上你们达摩寺,还被你们的捕兽夹伤了脚。现在、现在本殿已经够放低颜面了,你究竟还要践踏本殿的自尊到何时!”
伽莲背对着她,收敛往日的温和,声音平静得叫人听不出喜怒。“殿下,贫僧已说过,感谢您的厚爱。可贫僧此生已皈依我佛,生平所求的,不过是悟道、渡人、自渡。”
“殿下,您又何必苦苦相逼?”
是真心,也有无可奈何。只是在赵如意的人生中,要与不要,从来都是由她来决定。
“伽莲,本殿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没有要你还俗。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圣僧,念你的阿弥陀佛。咱们之间欢好相爱,与你的求道之路并不相悖。”
她自以为足够宽宏,可眼前的男人摇了摇头,轻叹:“殿下,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她偏要让这男人与她同道为谋。
伽莲已不欲再逗留,正要离开之际,忽而就听到赵如意喊了声“拦住他”。
一道黑影顿时从天而降。
是刚才那人!
黑衣人瞬间起掌劈来,步法轻盈如燕,动作却极为迅猛。伽莲双目被红纱绑住,看不见,只能听声辨位。
但与黑衣人交手那一刻,他心中已然明了。对方是个女人,而且是赵如意的人。
今晚完全是这位长公主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饶是伽莲佛心坚定,此刻也难以抑制心中刹那间翻腾的情绪,连带着,劈、斩、挑,数招之间下了狠。
黑衣人内力不俗,比起上次在达摩寺那些侍卫有天壤之别。以掌为刀,她使出毕生绝学,瞄准伽莲目不能视,招招往他要害攻去。
谁料,初时她还占着些许便宜。数十招过后,这位天下第一高僧竟习惯了盲战。形势陡然翻转,只见伽莲双手呈拈花之势——
“不好,拈花指!”
黑衣人话音刚落,整个人已然飞出去,撞向赵如意的床边,发出砰然声响。
“伽莲!”赵如意看着自己的得力干将不敌他,恼羞成怒,低声吼道:“你、你不许走!听见没,本殿以长公主的名义,你不准离开这间房!”
白衣僧人依旧红纱覆眼,他看不到眼前美人的曼妙春色,但经过方才的搏斗,罕见的情绪却如潮水褪去。
他长叹一声,“殿下,您所执意的,不过是贫僧皮相。倘若您再相逼,贫僧唯有自毁容貌。届时贫僧相貌丑陋,您还决意不让贫僧走吗?”
赵如意骤然怔住。
“世间情爱不过镜中花、水中月,您又何苦缚人缚己?”
白衣僧人双手合十,对她拜了又拜,脚下步步后退。虽是目不能视,却也如常般走出门口……
“殿下,”阿栗扯下罩巾,露出英气的面孔,喘着粗气道:“不行,他太强了,我打不过他。”
她往后仰头,只见主子拿着衣裳虚掩胸前,露出那截白皙圆润,隐隐还泛起萤光的香肩,嘴角却抿得死紧,阴恻恻盯住大开的中门。
坏了。
看样子,是要生大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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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莲回到房后,只是盘腿、打坐、诵经。
他待人以善,以至诚之心推己度人,却从未想过会遇上赵如意这样的。
初时心中那点愠色,在一遍又一遍的《心经》中,逐渐被抚开了去。
人生在世,本就诸多劫难。这位长公主,自是他悟道之路上的一个劫。
劫难劫难,渡过方可圆满。
今夜彼此将话说得如此明白,想来,这一劫,也应是差不多了。
翌日,早早拍醒伽莲房门的,却不是赵如意的人,而是伽释。
只见小和尚双眼噙泪,抱住他的手哭喊道:“师兄救我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