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金屋(49)
“不必了,我没说我不吃。”
谢兰音自顾自拿起公筷,夹了一些菜放入碗中。
沈霁最担心的一点就是谢兰音不愿吃饭,眼下看来,情况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太多。
或许因为昨夜的事情不会再想着寻死,毕竟那个想法不过是刹那昙花,望着眼前一小口一小口吃着菜肴的谢兰音,他只觉得多年来空荡荡的心终于得到满足。
“这几天你好好休息,等身子好了,再出去散散心。”
声音若碎玉落入耳畔,谢兰音不可置信抬首:“你愿意让我出去散心?”
她没记错的话,谢家阖府关入大牢,要是她出现在世人面前,等来的恐怕就是禁卫军吧?
“你就不怕被人说是私藏罪犯?”
闻言,沈霁哑然失笑:“没想到音音这么关心我?”
他的厚脸皮谢兰音叹为观止,不想搭理。
沈霁并未气馁,左右二人相识不过半月,至于今后,还有漫长年岁。
“音音不必担心,我既然敢让你出门,就不会让你被禁卫军发现,甚至,若是音音想去大牢看你的父亲,也未尝不可。”
最后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沈霁自然而然看到谢兰音瞳孔倏然一震。
比起先前的那番话,显然这句话杀伤力十足,几乎令人错愕无比。
“你能让我见到我爹?”
谢远犯下的大事可是刺杀沈霁,禁卫军抄了谢家丝毫不留情面,就连找不到的谢兰音、谢凝黛二人,也开始搜寻京城,势必要找到她们踪影。
禁卫军隶属于当今陛下,显然得到陛下的授命,而沈霁恐怕也不会放过谢家。
这个节骨眼,就连平阳侯府都不能轻举妄动,他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谢兰音心头激荡不已,对于面前之人的身份更加好奇,同时,心中更加明白,他的身份若是真的那么惊人,恐怕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从他手中逃脱。
种种猜疑在心底徘徊,踟蹰不前。
而这个自称江月白之人,除了先前透露出些许口风,关于他身份之事,并没有透露出半分线索。
如此过了几日,谢兰音的病彻底好全。
是日,皎月流萤,暗香疏影,沈霁递过一方幕篱,温声问她:“可要去看看谢远?”
谢远虽是她的亲生父亲,然而,多年的冷漠导致谢兰音对他毫无感情。
只是,谢兰音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就是若谢远的罪名做实,作为谢远长女,她也跑不掉。
虽然她被困在这里,身边伺候的回雪偶尔会状作无意透露出外面的消息,譬如禁卫军今日又搜了哪些街巷,以及那些被判作流放之人,他们的家眷下场会多么可怖。
更何况,单单谢兰音的这张脸摆在那里,便是止不住的无尽麻烦。
谢兰音也不希望今后自己从好好的官家之女充作贱籍、奴籍,因而当务之急,恐怕要好好问问谢远,若是谢家能摆脱这次灾祸,就算贬谪也好过流放千里。
回雪的意思再了然不过,她会这般说,恐怕都是得了江月白的授意。
谢兰音睫羽低垂,细细思量谢远之事,颤着手接过沈霁手中的幕篱。
遮住面容,踏上早早备好的马车,同先前一样,他再次用黑色绸布蒙上谢兰音的双眼。
比起上一次,这一回谢兰音倒是淡然处之。
直到下了马车,沈霁始终没有解下她眼前的绸布,谢兰音抿唇问道:“已经到了?”
“嗯,牵好我的手,小心。”
沈霁扶着她朝里走去。
走着走着,倏然感到一股浓烈的寒意,沿着脚心攀爬而上,钻入五脏六腑。
随即,黑色绸布揭开,谢兰音总算能够看清眼前。
身处昏暗潮湿的牢房,长长过道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头,除此之外,两侧牢房关押着不少囚犯,即便听到外头声响也是一脸冷漠坐着,显然对于出去不抱有任何希望。
他们个个狼狈潦倒,就算抬首,浑浊空荡的目光叫人心悸窒息。
谢兰音吓了一跳,沈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好心同她解释起来:“这几间牢房关着的全是杀人犯,还有一些是亡命之徒,他们也就剩这几天的日子。”
谢兰音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便是,这几人生命快到头了。
“他的牢房在哪里?”
沈霁继续朝里走着,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继续说着:“越往里,关押的人犯下的罪罚更重,这里男女犯人是分开关押,所以你不必看到你不喜欢的人。”
他隐隐暗指张氏,ʟᴇxɪ谢兰音抬首望他那张黑狐假面,目露探究之色:“你对谢家很了解。”
沈霁没有否认,温声开口:“我了解的不是谢家,是你。”
话罢,指尖若水般轻轻划过青丝,将她垂到胸前的一缕拢到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