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番外(91)
“我练琴时,很多人都听过。”萧沁瓷不动声色的说。
“是吗?”皇帝淡淡道,“那吴王也曾听过了。你与他相熟?”
他问萧沁瓷是否与吴王相熟,可前一句却是笃定的说吴王也曾听过她弹这支曲子,皇帝为何如此肯定?
除非——他见过。
皇帝紧紧盯着她,看着她秀发高挽云堆,眉眼冷淡,低垂的睫敛了眸中神色,在这昏暗的殿中藏起寂寥心事。
他确实见过。
他有几次见萧沁瓷和吴王都是在文宜馆。他第一次见,算算时间,萧沁瓷那时应当刚入宫不久,音色尤带稚气,还没有后来的清冷惑人。
皇帝隔着书架听她同吴王闲话,他先来的,那面书架后有间小小的静室,需得从后绕过去才能看见,萧沁瓷不曾发现他。
吴王声音似有苦恼:“父皇命我督办赈灾一事,我原以为这桩事情很容易办,户部筹到粮食,我再督运至受灾三州便好了,可谁知户部竟说筹不出粮食。”
这桩事皇帝也知晓,在朝上便是他授意人推举吴王督办的,其中的关窍他自然明白,只是没料到吴王自己是个蠢货,身边竟也没有人提醒他。皇帝寻思着只能今日出去之后找个人从旁提点他。
但没等他想出合适人选,便听见萧沁瓷开口。
萧沁瓷似是翻着书页,说:“朝中如今不是没钱,而是没粮,拿着银子也买不到粮食。自推行折银法后各地的粮库便有些吃紧。去年关中遭灾,朝廷减免了赋税,但田地都握在关陇大族手中,他们宁愿高上一成以折银交税,也是不愿用粮食抵扣的,粮食卖去豫东,转瞬便能翻上两倍。可今年只有关中有余粮,陛下要你督办此事,是因为沈家是关陇世家,你去筹粮才能事半功倍。”
皇帝一顿,惊讶于一个稚弱小女如此明晰时政。
吴王倒也不是蠢得无可救药,经她点拨霎时便明白了,立时高兴的便要走了。
萧沁瓷送他出去:“殿下,此行想来不易,你……”
皇帝在他们走后出去,临走时找到文宜馆的内侍询问方才馆中女子是何人,才知她是被皇后接进宫的娘家侄女。
又是一日,在文宜馆中,吴王似是匆匆而来,对萧沁瓷道,他可以去求平宗将萧沁瓷赐给他,但被萧沁瓷婉言拒了。那时皇帝便觉得这姑娘善变,若是不喜欢何故又要同吴王往来。
不多时,他便听到平宗下旨令那姑娘出家修行的消息,他再去文宜馆时也能遇上她在其中抄写经文,皇帝为着避嫌,从未接近过。
他偶尔也能听见萧沁瓷在文宜馆附近的亭里练琴,翻来覆去都是那一支曲子,听闻是平宗喜爱的。
后来有一日他终于听见萧沁瓷的琴音变了调子,是那支《朝天子》,他远远见吴王站在亭外,依稀听见萧沁瓷问这支曲子如何。
所以后来在清凉殿,平宗要萧沁瓷换一支曲子,皇帝脱口而出的便是《朝天子》。
但萧沁瓷说她不会。
她怎么不会呢?她分明弹给另一个人听过,可那人不明白她曲中深意。
皇帝知道她会,及至后来,他终于如愿以偿听到萧沁瓷为他弹琴,皇帝的剑尖抵着萧沁瓷咽喉,刀锋照出美人桃花面,即便是他强求来的,他也生出心满意足,到最后也不曾戳穿她。
那时他还未介意吴王至此。
而此刻萧沁瓷在他面前道:“只是见过几面。”
“只是见过几面?”皇帝语调有淡淡疑惑,“想来是夫人姿容绝艳,令他一见倾心。”
萧沁瓷指尖一动,琴弦立时发出一声铮鸣。
“陛下说笑了,贫道容色平平,不值得吴王殿下上心。”萧沁瓷淡淡说。
皇帝道:“今日吴王来两仪殿向朕请旨,想让朕将你赐给他,萧娘子,你说朕该不该应?”
萧沁瓷心里一紧,她不敢抬头看皇帝,唯恐自己眼中泄露情绪,但指下已然乱了,琴音如滚珠落地,乱了几声,萧沁瓷立时收回手,待得琴弦渐渐平静,殿中也静得寂然。
皇帝在两仪殿中拿此试探过吴王,如今又以同样子虚乌有的事试探萧沁瓷。他想从萧沁瓷口中听到怎样的回答?是直截了当地要皇帝不能应,还是像她一贯波澜不惊的那样说“但凭陛下作主”?
想来该是后者。
萧沁瓷洞悉了皇帝的爱欲,她拿捏着帝王的心思,慌乱不过是一时的,她敢笃定无论吴王是不是当真在皇帝面前求旨,皇帝都是不会应的。
皇帝猜不透的只是萧沁瓷的心思,他明晰萧沁瓷的言行一如她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