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番外(86)
皇帝方才还寒如三九,如今又款款温言,这样喜怒无常只叫听的人心惊肉跳,生不出半分侥幸。他亲切的唤吴王五郎,吴王却不敢应,仍是跪着不动。
“起来罢,”皇帝又说,“不是要去嘉庆宫拜见淑太妃,五郎快去吧,也替朕向淑太妃带个好。”
吴王沉默地从地上起身,他腿脚在地上冷得久了,又直面天子威势,起来时难免发僵。他担心萧沁瓷的处境,但又不敢朝那边看,最后目不斜视地跟着引路的内宦去了。
皇帝见他临走时看也不看萧沁瓷的方向,目光中也再无那让皇帝感到不悦的痴缠,心中总算满意了些许。
但萧沁瓷同苏晴仍跪在地上。
地上寒凉,萧沁瓷大病初愈,皇帝本不忍心叫她跪着,但心中郁气又实在无处疏解,最终他看着苏晴,声如坚冰:“苏家不会教导女儿,太后竟也不会吗?”
苏晴浑身一僵,她怎么能心存侥幸皇帝会认不出她来呢,接着心中腾生而起的就是无边的悔意与害怕,她毫不犹豫的相信,皇帝也会将她如苏善婉一般贬到掖庭局去,不,她不要……苏晴咬着唇,细细颤抖起来。
“陛、陛下——”
皇帝不听她语无伦次的辩解:“将她带回太后宫里,让太后好好教一教规矩。”
苏晴僵硬地起来,立时被两个宫人架住,浑浑噩噩地便被带走了,甚至都忘了身旁的萧沁瓷。
梁安极有眼力见地清开了苑内宫人,便见皇帝上前两步,到了萧沁瓷跟前。
萧沁瓷仍是以额触地,并不抬头,膝下的碎石路缝里的积雪薄冰被布料一盖便渐渐化了,此刻冰冷刺骨,她能瞧清楚缝里未化的雪泥,手心也被冻得刺痛。
鞋履轻踏的声音被萧沁瓷捕捉到,她知道皇帝近前来了,心中也无慌张。
“萧娘子,你这么喜欢做宫人么?”皇帝的声音似远在天边,倾泻下来时如沉积的乌云。
皇帝语调隐有薄怒,萧沁瓷反而松了一口气,她道:“奴婢欺君罔上,甘愿受罚。”
她带苏晴去掖庭局,本就没想瞒过皇帝,前日里她与皇帝不欢而散,此事反而可成为一个契机,但她没料到中途横出一个吴王,打乱了她的计划。
“你也知道自己是欺君吗?”
萧沁瓷不语。
皇帝不喜欢不能看见她的神情。萧沁瓷本就是个心思极深的姑娘,即便是皇帝将她面上神色一寸寸仔细看过尚不能猜出她心中所想,遑论此时她垂首静默。
“萧沁瓷,把头抬起来。”皇帝罕见的叫了她名姓,声音冷硬。
萧沁瓷顿了一顿,慢慢直起身,只是仍低垂着头,并不看他。
但皇帝仍觉得烦躁,萧沁瓷的顺从并不能让他宽慰顺心,反而让他心头燥意愈发晴盛。
他想起方才看到吴王同她说话,她出言为吴王解围,桩桩件件都激发了皇帝心中的嫉妒,妒意像毒蛇一般扭曲着皇帝的理智,让他明知不妥、不能却还是没忍住。
皇帝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子,会因为心上人的拒绝而神伤,也会因着她和旁的男子的接近而疑心,更何况那男子早与她有一段过往。
可他亦不忍叫萧沁瓷惶恐受苦。他握着这姑娘的生死荣辱,却握不住她的喜怒哀乐,萧沁瓷如今跪在他身前,强作的冷静也掩不住她的孱弱。
他的恐吓与威势吓不住萧沁瓷,可她原是那样容易生病的姑娘。
皇帝默了一瞬,道:“既然这么喜欢做宫人,明日起你就到两仪殿当值吧。”
萧沁瓷脑子里懵了一懵,未从皇帝突如其来的旨意中回过神来,她以为皇帝多少会有冷言,未料只等来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
皇帝说完这句竟就抬步走了,倒是梁安觑着皇帝临走时的神色,忙不迭将萧沁瓷扶起来,为她掸着膝上的浮雪。
“萧娘子大病未愈,受罪了。”
萧沁瓷疑心是自己听错,忍不住问:“陛下方才说——那是何意?”
梁安赔着笑,含糊道:“陛下的意思,萧娘子照做便是了,若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问一问庞才人。”他贴身伺候皇帝,不敢擅离,急忙唤来两个内侍嘱咐他们送萧沁瓷回去,便转身去追皇帝了。
皇帝果然未走远,离了萧沁瓷视线便放缓脚步,待得梁安追上来也并不问话,只是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睛落在远处的一池雪湖。
梁安知道皇帝这是等着他先说:“奴婢已吩咐人送萧娘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