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番外(135)
“这并不是你的错。”皇帝说,“株连九族原本就是震慑手段,干犯法纪固然有错,但罪不及家人。”
这话皇帝也只会同萧沁瓷说,他是皇帝,他个人的喜好其实无足轻重,每一项政令的背后都会天然的带上政治考量、权衡利弊。
这话不该是萧沁瓷能听的,她听到之后也并无多少触动,只会觉得是皇帝故意这样说给她听的。木已成舟,再说这些诸如遗憾惋惜的话又有什么用呢?
萧沁瓷不自在的移开眼,轻声说:“您不该同我说这些。”
“没有什么该不该,”皇帝道,“朕想说给你听,你便能听。你连朕的奏折都看了,还怕朕同你说这些么?”
“那陛下想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萧沁瓷望他,目光中有洞悉一切的冷彻,“您说罪不及家人,那您如今会赦免我的家人吗?”
楼上无风,此时更静的彻底。
皇帝看着她,没有说话。
萧沁瓷在这沉默中明白了皇帝的答案,不过她原本就没有生出过期待。
“您不会,不是吗?”虽说没有期待,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难掩失望,她自嘲似的笑了笑,语调也很轻。皇帝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推翻一桩旧案,也不会因为喜欢一个姑娘就赦免她获罪的家人,这是他为君的处事。
皇帝问:“你不怨太后,那你会怨恨朕吗?”
“陛下想要我怨你吗?”
皇帝轻声说:“我以为你知道的。”他知晓自己不是一个好皇帝,也不是一个好人,他冷酷无情,御下严苛,也并不在意旁人是如何看待他的,可他不想要萧沁瓷也怨他。
人或许总是贪心的,他一面没办法满足萧沁瓷的需求,一面却又想要她来爱自己。
萧沁瓷同样静默半响,最后竟是笑了:“我为何要怨?”她说,“您不过是拒绝了我的请求而已,您原本也不需要为我做这些事的。”想要的东西该自己去争。
况且,他们都回不来了。已经发生的事不能更改,已经逝去的人不能追回,萧沁瓷的家覆灭在景惠八年,从此以后她便成了无根的浮萍。
她要活下去,要在太极宫中周旋,要藏好自己的所有情绪,她没有爱,所以连怨恨都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可朕觉得,朕是应该为你做的。”皇帝道。他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可细究下来,除了如萧沁瓷的意放她离宫去方山之外他竟也没有为她做过其他的事,楚王好歹还为她带了宫外的桂花糕,记得那是萧沁瓷爱吃的点心,这还只是皇帝偶然撞见的一次,私下里他又会为萧沁瓷做过多少事?
还有吴王,他不会看错吴王在迎月楼下看萧沁瓷的目光,仍带着藕断丝连的痴意。
到头来,甚至他放萧沁瓷去方山也不是因着她的请求,而是皇帝在强迫萧沁瓷之后的愧疚。
他想,他除了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萧沁瓷之外还为她做过什么呢?皇帝知晓萧沁瓷看重亲人,可现在他连赦免萧家人的承诺都不肯做。
无怪乎萧沁瓷不肯接受他的心意,一直拒绝。他的喜欢或许当真如此浅薄,不值得萧沁瓷同样付出真心。
萧沁瓷仍是清醒冷静的,她摇头淡然道:“没有谁应该为别人做事。陛下,您说喜欢我,我其实是感激的,”她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或为才或为色,您同我说过那么多次喜欢,被拒绝也不曾动摇,想来应是我这个人身上还有些可取之处,不至于那样平庸无用,您喜欢我,我很感激。”
皇帝没料到她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怔怔看她:“你竟是感激的吗?”皇帝还记得他第一次向萧沁瓷剖白心迹那时她的回答,她说皇帝的喜欢对她来说无异于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真要接受却会有性命之虞,所以她一直拒绝,偶然叫皇帝窥见过希望,又如烟花般转瞬即逝,他曾以为自己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打动这个姑娘的心,但现在听她这样说,原来她也是有所触动的吗?
“你不怪朕曾对你做过一些不好的事吗?”皇帝忽道。
他没有难以启齿,说话时也坦然,他曾经有过的两次强迫要说成是意外未免也太不坦荡,皇帝对此并不遮掩。他是正常的男子,对心上人有欲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手段确实失了光彩,但皇帝并不后悔。
依着他强势的性子,能在那种时候停下反而是件怪事。
萧沁瓷顿住,握着茶杯的手指久久没有动弹,半响后,她方才说:“若我说怪,陛下又待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