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欲燃+番外(133)
当初太极宫中起这两座高楼时也是特地选过位置的, 春赏繁花、夏乘清凉、秋望长空, 冬观湖雪。此时正是赏冬雪的时节,浮雪压了重檐, 月华光灿,照着疏落红梅,银雪绯灯渐次明灭, 别有一番风味。
赏雪该是白日才能看得清楚, 但夜间的风景又有不同。
再远一些能望见朱雀门上两座鼓楼, 以及绵延出去的无尽繁灯, 那是长安不夜城。长安有夜禁, 但从年前十六到年后的正月十五上元节,长安会开放一个月的夜禁, 昭示民生和乐。
“阿瓷可认得这是何处?”皇帝问。
“清明池,我如何会不认得?”萧沁瓷静声说。
“是, 你日日往清明池过,自然不会不认得,”皇帝缓声说,“可朕想着楼下的风景与在楼上看的风景总归是不同的。”
“其实也没什么不同,”萧沁瓷像是不明白他的煞费苦心,冷淡言语能浇熄人一腔情火,“站在楼上瞧无非是风景开阔一些,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没什么稀奇的,倒是这风也更大,吹得人怪冷的。”
她侧了脸,低垂的眼睫下是光洁如玉的色泽,雪白毛领簇拥着一张明艳小脸,雪肤花貌,衣袂飘飘,有弱不胜衣之态。
其实今夜是个难得的晴夜,疏星朗阔,皇帝特地挑的日子,无风也无雪,萧沁瓷这样说,一半是真的觉得楼高太冷,一半还是和皇帝别着气。
她不喜欢皇帝这样安排好了一切,最后说要她来就要她来,她既然不喜欢,自然也不会觉得皇帝的用心让她惊喜。
“冷么?”皇帝瞧出来自己精心准备一切到了萧沁瓷这里却只有惊没有喜,一时竟也无话,他在萧沁瓷这里似乎永远都是错,多说多错,做也错,不做也错。
皇帝站到她侧面去为她挡风,他倒并未觉察出这上头风有多大,只是萧沁瓷这样说了,他便也觉得她是冷的。
她原本就那样怕冷,又怕疼。
“先进来坐吧。”皇帝只好这样说,领着她进去落座。
两人在屏风里坐了,屏风一围又有暖炉,不过一会儿便暖了起来,萧沁瓷也不再说冷的话,皇帝亲自上手给她煮了热茶,道:“你今天下午说我赔罪都不走心,是借花献佛,如今朕只好亲自给夫人奉茶,让你消消火了。”
他语带调笑,但显然是放在心上的。
萧沁瓷接了茶捧着,神情便在热气氤氲中缓和下来,她道:“我又不似陛下体热,心火难消,我哪里有那么多火气,这样清心的茶,我得越喝越冷。”
“我给你煮的可不是清心的茶,”皇帝笑道,听出了萧沁瓷话中的缓和,“你尝尝看。”给萧沁瓷煮的茶皇帝没放荷叶莲子,往里头添了些陈皮干果,喝着让人身上都暖了起来。
萧沁瓷捧着小口饮了,果然清甜暖胃。
“你还生朕的气吗?”皇帝问。
萧沁瓷瞥他一眼,说:“我原本就没有生气,陛下这样说显得我很小心眼似的。”
“是,阿瓷大度得很。”皇帝笑道,说的是不是实话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萧沁瓷又说:“不过是些寻常的争论,”她蹙了眉,“陛下这样记着倒让我惶恐了。”皇帝让她看文书,她却不该对政事指手画脚。
“两个人在一处有争论是常事,”皇帝道,“阿瓷,其实你能同朕这样争论朕很开心。”
他还是一点点窥见了萧沁瓷的变化,从一开始在他面前的冷淡以对,永远恭敬从容,到如今时不时就会和他使小性子,渐渐有了这个年纪女儿家的任性,他反而觉得这是件好事,这是不是意味着萧沁瓷在渐渐对他敞开心扉呢?
萧沁瓷却觉得男人果然是天生反骨,温柔小意百依百顺的不喜欢,偏偏喜欢那种处处冷淡、同他针锋相对的,未必是真有多喜欢,或许还有骨子里的征服欲作祟,所以一开始可能只是有点感兴趣,越得不到就越上心,最后到完全不能放手。
所以她欲言又止:“陛下这样说,会让我觉得您——”她点了点额头,状似关心的问,“陛下,您是不是处理政事太累了?若累了就应该好好休息,何必再来弄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呢?”
皇帝哑然,看出了萧沁瓷的言外之意,这是觉得他脑子有病,就爱人同他生气。可只有萧沁瓷能在他面前这样肆无忌惮,可以揶揄调笑也可以含沙射影。
“你觉得这些东西华而不实吗?”皇帝轻轻揭过方才的话题,顺着萧沁瓷的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