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东宫(261)
岑焰花不是意气上头之人, 他早就反省了:“是我太冲动了,劳得旁人担心。”
他这般放软了态度,陆训庭才稍稍满意:“下不为例。”
可别又跑了,怄气散心倒没什么,就怕他私自行动。
蒙天石父子虽是乌合之众,手底下却有不少能人,大意轻敌不可取。
幸好他派出的人马密切盯着,算是虚惊一场。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陆训庭一直以兄长自居,哪怕岑焰花不姓陆,他教训起来依然端着兄长的架势。
曲凝兮在一旁看了不由轻笑:“以前我总觉得你与京中贵女大不相同,时常游离在外,寡言淡漠,不想也有离家出走的一日,倒是更贴近十几岁的年纪了。”
她突然这么说,岑焰花不禁一怔。
陆琼蕴也绷不住了,笑道:“确实像个年轻人了。”
因为先辈的恩怨,苦了两个孩子,他们早早就学会了克制稳重冷静,哪能随便发脾气。
岑焰花离家出走,叫他发泄出来也好。
是人就有情绪,哪有不闹脾气的?一直压制可不好。
“再说下去,稚鳕的耳朵都要羞红了。”陆训庭笑眯眯道:“刚上了药,还需躺下静养,别打扰太过了。”
岑焰花自持冷静,又不是那些叛逆小公子,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这种反应,显然不符合他的行事准则。
他脸皮薄,被长辈包容了他的举动,自然会不好意思。
几人稍作探望,就让他歇下了。
陆琼蕴半句不提岑秉郡,父子二人还得别扭一阵,旁人说了无用。
时间会抹平一切,大仇都没了,还有什么心结解不开。
回到念仙宫,丁雪葵颇为感慨。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岑焰花还有那样一面,也是第一次私底下接触陆皇后。
从一个人的言行眼神,就能看出她的随性洒脱。
即便为了仇恨隐忍潜伏多年,伤痕累累,也没有变成阴郁模样。
“我此前还担心这个‘表妹’会妨碍到你呢,”丁雪葵挠头道:“幸好没有闹多大笑话。”
“他不会放在心上的,”曲凝兮道:“先前,蒙姝兰没少找他麻烦。”
蒙姝兰还是雅平郡主的时候,把岑焰花视作头号情敌。
丁雪葵想起这事,忍不住噗嗤一笑,而后叹息道:“他也不容易。”
她喜欢看话本,身边发生的这些大事,简直跟她看的故事一样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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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就是陆家棺椁重新安葬的日子。
钦天监拟定的时辰,当日,陆训庭罢免了早朝。
他没有追封自己的父亲以及祖父任何谥号虚衔。
他们不需要这些虚衔,一辈子都是大桓的忠臣,从无二心,然后被天庆帝辜负背刺,先后死在战场上。
夺位立国的人是他,即便民间有异议,那就冲着他一人来,陆家先辈不曾愧对任何人。
陆训庭手腕强硬,心理更是稳健,不惧任何流言蜚语。
他筹谋多年坐上这个位置,就不可能沿用裴的姓氏,否则算什么公道。
陆家人风光大葬,陆训庭并没有把天庆帝拎到现场。
逼迫这种人跪地反省,他不屑于此,也不想让父辈再看到这人的嘴脸。
只需要把人软禁在宫里,时不时透露给他陆家是如何复兴的,以及百姓和史官的记载。
就足够让他煎熬了。
这般被人复仇失去江山的末位帝王,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后人研读史书,少不得要提及天庆帝。
这就是对流连名声,企图成为[千古一帝]的人最好的惩罚。
道场做了三日,彻底将这件事拉下帷幕。
陆家人入土为安,再也不必牵挂任何。
岑焰花还是点头做了陆家的义子,披麻戴孝,与陆训庭一起替他们送行。
元荣老夫人被搀扶着过来,她懵懵懂懂,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却在无声流泪。
哭得最惨的那人无疑是太后,她经历了父兄的死亡,一步步把陆训庭送上皇位,得偿所愿。
这些日子原本冷静下来,没有那么伤心了,只是看到自己年迈的母亲稀里糊涂,就止不住悲从中来。
好在有岑焰花守着,元荣老夫人无碍。
太医也说她不要恢复记忆更好,虽说报仇雪恨,但是丧父丧子之痛,一般人承受不住。
除去这些至亲,当年被遣散的陆家旧部,也回来了许多,纷纷前来上香。
岑秉郡的忠义所为,早已广为流传。
人们常言,滴水之恩涌泉以报。实则能做到的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