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晓作为父亲的女儿，不应该这般低落，但是父亲是书生，向来最看重声名，他定不希望自己是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世人的口中。”

“既然圣上已经答应了此事，当务之急便是寻找一个可以为父亲撰写碑文的人。”

“父亲生前将哥哥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哥哥满腹经纶，希望哥哥不要拒绝妹妹。”

崔德音缓缓起身，给崔善施礼。

少女的每一个动作都极为端庄，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对面的崔善却无动于衷。

崔德音不解的抬头，便看到崔善仿佛愣住了一般，没有什么反应。

崔德音一股委屈直直涌上心头，泪水瞬间充盈眼眶。

“哥哥是不愿吗？”

崔善哪里受得了崔德音委屈，许久未曾哄过崔德音，他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做什么。

最后，他也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满是心疼，“不要哭了阿音，我没有说不写。”

“哥哥只是在想，该写什么内容。”

崔善极力的压抑着自己异样的情绪，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别哭了。”

没有人懂得他崔善这些年的煎熬。

以及每次提到崔济林时他内心痛苦后悔的情绪。

即使多年过去，他依然不能原谅自己。

崔德音刚刚哭出声就有些后悔了，毕竟两人多年不见，这种事情毕竟尴尬。

好在崔善十分懂她，并没有让她难堪。

“那此事就劳烦哥哥多费心了。”少女哭泣过后的嗓音带着些婉转，惹人心疼。

“阿音，听他人说，”崔善试探的开口，“你要参加不日后的后宫选秀？”

“是。”崔德音回答的十分利落，倒是让崔善愣了愣。

“为何？”崔善低着头，有些闷闷不乐，“你年纪还小，何故急着……”

崔善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说法，“长安城也有不少其他家世和容貌不错的男子，为何偏要进宫呢？”

“你和太子……”

“哥哥不必再说了。”崔德音适时的打断了崔善的询问，“皇上人中龙凤，为人和善，容貌也是不输其他男郎，我自是喜欢的。”

话音刚落，那熟悉的尖锐的破碎声音便又一次传入崔德音的耳中。

第6章 花间意(3)

“哥哥性子喜静，怎的此处这般……”

崔德音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聒噪。”

“平常时候是安静的。”崔善脸不红心不跳的朝声源处瞥了一眼，原本面对着崔德音是温柔的眸子带了些不曾有的锐利。

“阿音，”崔善面色平静，心里却是翻江倒海，“选秀的事情，你当真不在考虑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崔德音总感觉崔善这句话中带了些乞求的意味。

和两人小时候他求着自己不要吃太多的糖人不同。

这种乞求带着些卑微，带着些痛苦。

但崔善面色并无异样，崔德音只当是自己这段时间因为整理书籍太过劳累而产生了错觉。

崔德音叹了一口气，“就算我想考虑，现如今京城中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不过我记得，在我还未出生之时，我父亲曾给我定下了锦官城李家的婚约。”

“可李家后来全族皆被屠杀殆尽，这门婚事自然也就不算数了。”

“再就是之后……”崔德音面上犯难，有些羞于开口。

“自从哥哥来到开元寺，我便入宫受学，每日与太子相处……”

崔德音裙裾飘扬，目光清浅如水，“世人皆知我与太子殿下关系不一般，自是没有哪家的公子敢向我提亲。”

“若是李家那等惨事没有发生便好了。”崔德音即使身穿一身青色，周身也浮动着清贵优雅之气。

“我听母亲说过，李家世代是读书人，那死去的李家哥哥成长在风气这般好的家庭中，定是差不了哪里去。”

崔德音的话说完，却发现身旁的崔善并没有什么反应。

“哥哥？”崔德音樱唇微启，眉眼亮晶晶的盯着崔善。

崔善垂在身侧的手早已经紧紧的攥住了白色的衣裳，他耳畔嗡鸣，指尖血色尽失，双手狠狠的用力，松开之时，原本雪白的地方已经全是褶皱。

“可惜事情没有如果……”崔善莞尔一笑，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

他垂下长长的眼睫，将他所有的情绪尽数覆盖。

一身白衣，平静的面容，男人周身都围绕着一股清冷谪仙的气质。

崔善仍然感到胸膛剧痛，但是只得强忍着，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阿音，”崔善的声音缠倦而又绵长，像是幽深的山谷中的清澈之音，“若是李家的公子未死，你当真会嫁给他？”

“会。”崔德音十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