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72)
姜窈哪里还有心情吃点心,“去叫裴涉过来,就说我有事问他?”
——
“嫂嫂有什么事?问罢。”
“你去哪儿了?”
他衣衫洁净,姜窈却隐约闻到一股血腥气。
“刚从校事府回来,牢里押了几个重犯,我去看了一眼,染了些血腥气。”
“虞妃父亲和家人,是你派人杀的?”
“嫂嫂想多了,我杀他们做什么?”
姜窈眼眶微微发红,瞪着他,“你还在骗我,山匪作乱,哪里就有那么多山匪,偏偏让他们一家人遇上。”
“在浮翠山行宫里放毒蛇,在长安散播谣言,不都是虞延年在背后帮着虞妃,嫂嫂受虞妃欺负,怎么替他们说话?”
“你承认了?”
姜窈腿上盖着毯子,她一身的毛病,一到天凉阴雨的时候,双腿就泛疼。
裴涉从容道:“我不承认,嫂嫂也不信我。”
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分别?
嫂嫂身娇体弱,还能逃出他手掌心不成?
“那安氏呢,你又打算如何处置?”
日光苍白,打在她鬓发上,她这几日总觉困倦,脸上也失了血色。
“嫂嫂想要如何处置?”
“将他们逐出京城,不准回京便是,不要再伤人性命了。”
姜窈从小到大,父母、兄嫂、夫君都是温和敦厚之人,读的也是教人救苦救难的经文,最见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事。
外间八仙桌上,几碟素菜,一碗清粥,都已经快要放凉了。
“嫂嫂用饭罢,都听嫂嫂的。”
“你不许再骗我。”姜窈握住他的手,柔软的手心触碰到他手背上盘踞的伤疤。
“嫂嫂放心。”
他嘴上答应,可留下后患的事,他是不会做的,等安氏出了京城,再动手也不迟。
嫂嫂心慈,他多费些周折就是了。
姜窈这才满意,拿开腿上的毯子,穿上鞋,从榻上下来。
一站起来,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了。
——
姜窈躺在榻上,四周帐幔垂下,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看见外头晨光熹微,想是已经睡了一宿了。
青泥听见锦帐中动静,连忙过来撩开纱帐,又去将守了一夜的赵医正唤醒。
赵医正在太医署当差多年,年近花甲,在慈宁宫偏殿里睡了小半夜,沟壑纵横的脸上愈发显得苍老。
他伏在地上,“娘娘,您已有将近两月的身孕了。”
姜窈支起身子,惊愕道:“赵医正,你说什么?”
青泥也不敢相信,“赵医正,您诊错了吧。”
赵医正仍是毕恭毕敬,解释道:“臣在宫中侍奉三十余年,绝不会诊错,且滑脉极易诊断,就是微臣手下的徒弟也不会诊错。”
姜窈犹如五雷轰顶,脑子发懵,捂着尚且平坦的小腹,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每次都……饮了避子汤。”
怎么会有了身孕?
她一直小心谨慎,每次事了都会饮下一碗避子汤药,从没漏过一次。
先帝在时,她求神祝祷都没求来子嗣,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就有了身孕?
这些时日发生了许多事,她对裴涉暗暗起了疑心。
这点疑心牵着她往坏处去想,或许是有人在避子汤里动了手脚。
她从前身为皇后,没喝过避子汤,自然不知道避子汤是个什么滋味,若是有人弄虚作假来哄骗她,她也难以分辨出来。
“娘娘身体虚弱,这是微臣给娘娘开的安胎补身的方子,娘娘先将身子调养好。”赵医正递上两张药方。
姜窈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一时气恼,抓起药方撕碎,赤着脚下榻,一路跑出去。
含元殿早朝刚散,姜窈多少还有些理智,怕人瞧见,只在宣政殿里等他。
裴涉自宣政殿下白玉石阶上去,姜窈正扶着门框站在殿门内,衣裙洁白,脸色惨白。
“裴涉,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每次都喝了避子汤,为何会……有身孕?”姜窈少见地满怀敌意。
“避子汤也未必就次次奏效。”
裴涉掩上殿门,日光被门扉挤成一线,从他凤眸前一闪而过。
姜窈狠狠瞪着他背影,质问道:“是你,是你在避子汤里动了什么手脚,是不是?”
裴涉伸手覆上她小腹,“嫂嫂既然有了身孕,就该好好将养身子,总是动怒可不好。”
嫂嫂身孕尚不足两月,什么也摸不出来。
低垂的眼睫下,眸色如金,神色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