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50)
另一处绳结在腰后,他轻车熟路地寻摸到,一并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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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云亭中,云雾缭绕,山鸟啼鸣。
亭中一人,白衣玉冠,身姿挺拔如松,袍袖被风鼓起。
姜窈沿着石阶而上,及至亭中,道:“让岑舍人久等了。”
岑晏一揖,颔首道:“不妨事的。”
姜窈起迟了,匆忙梳洗一番就上了山,还微微喘着。
岑晏不敢直视她,避开视线,“娘娘有何事要与臣说?”
山中露水重,姜窈身上薄纱斗篷被打湿,“是为着我侄儿姜誉读书的事,他如今也七岁了,是该开蒙读书的时候了,想请岑舍人看在与我大哥的交情上,替他寻一位饱学的先生。”
岑晏略一躬身,道:“此事不难,娘娘放心。”
“这是誉儿的第一位先生,还望岑舍人将此事放在心上,务必找一位稳妥的师父。我大哥早亡,撇下我长嫂他们母子,岑舍人与我大哥交情不浅,想必知道我们姜家的难处。”
“臣自然知道,娘娘的难处,臣全然知晓。”
他知她有不可说的苦衷,知她迫不得已与小叔子行悖逆人伦之事。
姜窈凝眉,打断他:“岑舍人。”
“娘娘。”岑晏轻唤一声,如在梦中。
“你我身份有别,我不宜在此处久留,先告辞了,岑舍人保重。”
姜窈的裙摆扫过地上松针,宛如一尾即将游走的鱼儿,从岑晏视野中闪过。
岑晏叫住她,“娘娘!”
姜窈回眸,“岑舍人,还有何事?”
岑晏艰涩开口:“娘娘,过的好吗?我今年春日才入朝为官,不知娘娘现下处境如何?”
姜窈隔着山间雾气望着下山的石径,神情木然,“岑舍人无需惦念,我居深宫多年,虽先帝早逝,太子病重,可我毕竟身居太后之位,若我说自己过的艰难,天下又有谁不艰难?”
一只翠鸟从两人之间飞过,留下几声清脆叫声,回荡于山林中。
“岑舍人身在中书省,当心怀苍生,以黎民百姓为先,实在没必要惦念我这个太后。”
岑晏怔忡,良久,苦笑道:“娘娘所言极是,是臣唐突了。”
“岑舍人言重了,今日岑舍人答应替誉儿寻一名师父,我已感激不尽。”
“娘娘,还记得小时候吗?”
小时候,姜窈好学,却因为体弱多病被拘在后院里,每次他找了借口去姜家,姜窈总要拉着他请他解惑。
姜窈道:“我过惯了宫闱岁月,早就不记得那些前尘往事了,岑舍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可他就是记在心上了,记了十几年,想忘也忘不掉。
日光下,雾气渐渐散去,岑晏看清了那抹瘦弱的身影。
“娘娘,这是紫草膏,能驱虫蛇,娘娘可以带在身上。”岑晏不敢去看她脖颈,生怕再被她不小心露出的红痕蛰疼眼睛。
她怎会没有难处?委身于裴涉那种十恶不赦、欺君犯上的恶人,这还不是天大的难处?
他苦读多年,入朝为官,就是为了再见她一面。
功名利禄于他而言都不重要,他一再错失与她的缘分,只求时常与她相见。
岑晏将那盒本来留着给自己用的紫草膏搁在地上。
他言辞恳切,姜窈嘴上冷淡,年少时兄妹一般的情分,也不可能一点不记得,淡淡道:“多谢。”
“娘娘善自珍重,”岑晏微微哽咽,“若是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只要告诉臣,臣甘愿赴汤蹈火。”
“咱们不是当年五六岁的孩童了,岑舍人无需再说这么孩子气的话了。我以太后之位享天下之尊,有何人能为难我,我能遇到什么难处呢?岑舍人慎言。”
“弥弥,我心匪石,总角相交,岂能相忘?”
姜窈幼时,她大哥一门心思练武艺,她那时尚且没有姊妹,与大哥总说不到一块去,他次次去姜家,姜窈都很欢喜。
他年少时还常常同母亲说,长大了要娶姜家二娘,除了她,谁都不要。
姜窈默然,捡起那盒紫草膏,拾级而下,留岑晏一个人在原地。
若是为着自己的事,她宁肯自己隐忍也愿意求人。
姜誉这事,她若不办妥,如何对得起大哥?
山路湿滑,她没留神,险些摔了一跤。
第24章 真心
天光晴好, 林间光影斑驳。
裴涉拉弓射向草丛深处一只野狼,“可查到昨日青泥去做什么了?”
贺阑捡回了断气的灰狼,道:“回禀殿下, 已经查到了。”
“青泥姑娘,昨日是去给陈舍人送信儿的,太后娘娘约岑舍人于今日午时半山处抚云亭相见。”
裴涉眸中泛起一丝波澜,“所为何事?”
贺阑道:“是为着太后娘娘母家侄儿疆域读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