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45)
裴涉在她腿上怕了拍,“嫂嫂,腿夹紧些。”
姜窈身子忽然僵住,动作僵硬地夹紧了马腹。
微风从山野间穿过,划过她脸颊,才将她面上红云吹散。
“嫂嫂未曾学过骑马?”他打量着姜窈盘的一丝不苟的乌发,银钗上珠穗晃荡,凝着细碎的光。
“我娘不让我学。”姜窈语气有些低落。
因她体弱,母亲不让她学骑射,哥哥跟着父亲学骑马射箭的时候,她只能在旁边看着。
姜窈不经意一撇,草丛里盘着一只花蛇,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二郎,那里……有蛇。”
那只蛇眼看就要咬住兔子的脖颈。
“罢了,蛇吃兔子,乃是天性,万物有常,不可违背。”
“什么常理不常理的,皇嫂想就那便救。”裴涉取下背上的玄铁弓,羽箭搭在弦上。
姜窈神色蓦然明亮起来,摸了摸弓弦,“我能试试吗?”
裴涉笑道:“我的弓皇嫂拉不开。”
姜窈“嗯”了一声,垂下眼帘。
裴涉摘下右手拇指上的骨韘,套在她拇指处。
因着尺寸不合适,姜窈要小心翼翼才不至于让那枚扳指从指尖滑落。
他握住姜窈的手,慢慢收紧五指,助她拉开了弓。
姜窈没费多大力气,羽箭已破空射出去,将那只蛇钉死在了树干上。
兔子闻声慌乱逃窜,跑进树林中,不见踪影。
姜窈舒了一口气,唇边漾开一抹笑意,素丽的面容也因此明艳许多,光华灼灼。
旷野无人,裴涉环住她的腰,纵马前行。
浮翠山中有一处裂缝,仿佛仙人举斧劈开,裂隙间有溪水流淌过,崖壁上布满碧绿青苔。
姜窈道:“不能再走远了。”
“为何?有我在,嫂嫂不必害怕。”
姜窈除了祭祀,连城门都不出,浮翠山的景象对她而言已如梦境,不敢奢望山外的景象。
“不必了,咱们快些回去罢,秋猎戌时必须回营,别坏了规矩。”
“嫂嫂真不想出去?”
姜窈不言,杏眼中光芒消散。
裴涉抱紧她的腰,策马冲出深山罅隙。
临近傍晚,暮云低垂,霞光赤红,如火烧连天,光照千里。
视野倏然开阔起来,几股山泉水汇成清溪,草木被夕阳染红。
姜窈一回首,长安城已在身后,罔极寺也已在身后。
一路逐落日而行,晚风从耳畔呼啸而过。
姜窈在马背上坐了小半日,身子疲乏,不知不觉倚在他怀里睡着了。
裴涉低头,她脖颈上还有几处泛着红,印在雪白的肌肤上,有些可怜。
皇嫂像只猫儿似的,软绵绵靠在他怀里。
他花了这么多心思,才让她渐渐卸下几分防备,少了几分疏离。
但这还远远不够。
就算是养一只云雀,也不会只满足于让它吃下自己喂食的黍米,要将它捏在掌中把玩,听见鸟儿清脆啼鸣声,就算是打开金丝笼,它也不会振翅飞走。
如此,才能稍稍满足。
“嫂嫂,你看。”裴涉勒住缰绳,停下马,叫醒她。
霞光夺目,姜窈慢慢睁开眼,适应了光亮。
落日半沉,远山红尽,一行归雁自山尖飞过。
皇宫里金砖碧瓦,朱漆红墙,万人簇拥之下,实则孤独至极。
此刻两人一马,她却极为荒唐地寻到了一丝安全感。
回去的路上,姜窈渐渐发觉,腿根似乎被擦破了皮,正在隐隐发疼。
疼痛感并不明显,她想了想,没开口。
裴涉察觉她的异常,问道:“嫂嫂,怎么了?”
姜窈不自觉地夹紧了腿,搪塞道:“没事。”
裴涉了然,伸手去摸她裙摆,“我瞧瞧。”
“别——”姜窈制止他,这荒郊野外,光天化日的,怎么好做这种事。
——
夜色朦胧,星光满天。
一到行宫里,裴涉就迫不及待地要掀开她裙摆去看她伤处。
她细皮嫩肉,没骑过马,半天下来,大腿内侧都磨破了皮
。
她忍了一路,就是不想叫他发现,奈何他只瞧她神色便知内情。
姜窈坐在榻上,两条腿被他捉住。
她羞恼得仰着脖颈,唇瓣还微微红肿着,微张的细缝中时而流出恼怒的吟泣声。
裴涉半跪在地上,抬头对她道:“我看看嫂嫂的伤。”
姜窈恼得眼尾发红,泪珠子快要掉下来,“不碍事的。”
伤口擦破了皮,火烧似的疼,可她就是不想像只待宰羔羊似的任他为所欲为。
这伤处在腿根,极为隐秘,怎么能任他看。
她一时气恼,腿上使了劲,想从他手中逃脱。
门外夜色中,岑晏踏月而来。
他怀里揣着一盒驱蚊虫的紫草膏,国公夫人久病在床,他也略懂些医术。